晚飯過后，朗清出言告辭，可話說到一半就被羅氏攔住了。

“孩子，你這是做什么？你瞧瞧，那外面都黑了，我可不允你走夜路，聽姑的，今兒個就住在這兒，哪也不去，一切等天亮了再說！

咱這院子又不是沒地方住，你看看那么多屋子呢，隨便哪一間，只要你喜歡，我吩咐她們收拾去！”

這會兒子羅氏突然說話有條理了，讓在場的眾人瞬間驚詫，羅瓖婉更加奇怪的看向朗清，羅瓖瀾也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激動的偷偷拉扯二姐。

“姐，你看咱娘似乎又好了。”

羅瓖婉點點頭，也跟著勸道：“對，你看我娘都發話了，就明日再走吧，左右這么晚回去，也不方便。”

朗清有些為難，這里都是女眷，他與人家非親非故的，著實不方便，又想著衛所明早還要訓練，耽誤了不好，便沒有立即搭腔。

羅氏看了眼兩個女兒，攥住朗清袖子道：“你看，她們倆都這樣說了，行了，就我做主了，你也別去什么前院了，嗯……”她指了指東廂：“就那兒，今晚你就住那里，也不是外人，沒必要計較旁的！”

“娘……”羅瓖婉一驚，這哪行啊。后院都是女子，留一個外男住下，算怎么回事兒，何況人朗清肯定也不樂意啊。

“這……”朗清轉頭看向羅瓖婉，見她急得站起身，忙對羅氏解釋：“多謝夫人好意，那……小生今日便不走了。不過，小生身為男子，理應住在外院，還請夫人安排個外院的房間。”

羅氏兩眼泛紅，不自覺又含了淚，看了眼羅瓖瀾又瞧了眼羅瓖婉，垂頭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輕輕嗯了一聲：“好，好，我這就去安排。”

說完她竟然起身，對著小菊和芳草招招手：“走，咱們去前院，為少爺打掃間屋子出來。”

“娘，還是女兒去吧！”羅瓖婉起身，剛要跟上，就被羅氏攔住了。

“不用，你歇著吧，累一天了！”

多久沒聽到羅氏如此說話了，羅瓖婉雙眼一紅，住了腳。

羅瓖瀾看了姐姐一眼，快步跟了上去，隨羅氏往前院去了。

屋里一時間只剩下朗清和羅瓖婉兩個人，搖曳的燭光下，視線相交，突然像才認識一般，都怔住了。

許久，羅瓖婉收回視線，輕咳一聲道：“楚昀西，令尊和令堂……怎么從未聽你提起過？”

朗清垂眸片刻，視線轉向廳外浩渺的夜空：“我沒見過他們，聽師父說，我是他撿來的。”

羅瓖婉眉頭微蹙，心里不自覺打起了鼓，砰砰砰，莫名的有些慌。

難道他才是羅氏的孩子？

不可能啊，這根本說不通。

羅氏與宋居才那么喜歡兒子，怎么舍得拋棄？再說了，她也從未聽誰提起過羅氏丟了兒子的事啊。

“其實，我也很矛盾。看到夫人那一刻，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潛意識里希望，自己也有個如此慈愛的母親。可在下清楚，羅夫人只是一時記混了，才把在下錯認成旁人。”

朗清語速很慢，像是在與人談心，又像是自言自語。

“可我內心里還有個聲音，我不希望自己與夫人有什么親緣關系，我只想認識你，那樣……那樣我才有機會……”

他的聲音漸小，逐步陷入回憶。

“那時，你還那么一點兒，看著我手里的燒雞，兩眼亮晶晶的，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誘得人一看再看，難以忘懷。”

羅瓖婉卻沒在聽，深深陷入糾結當中，她越來越覺得朗清與羅氏有關，但又想不通其中關節，因為不合理。

前院兒，丫鬟們打掃收拾。羅氏拉著三丫站在外面等著，后因羅瓖瀾打了個噴嚏，羅氏才拉著她進了北房。

前院在挖地基，到處堆得亂七八糟，工具，木料，磚石，占了大半院落，幾乎沒下腳的地方了。

兩個小廝與顧守成一同清理著路徑，稀里嘩啦的聲音陣陣響起，雖比白日里安靜許多，但還是很刺耳。

羅氏示意女兒關上廳門。

羅瓖瀾心里激動又驚訝，恨不得現在就回去與二姐訴說，她們沒有看錯，羅氏的確好轉了，是真的好轉了。

見她關好門，羅氏面色瞬間正常，語氣平穩，再沒了之前的迷茫模樣。

“瀾兒，你過來，娘跟你說些體己話兒。”

羅瓖瀾愣了一下，快步走過去，伏在羅氏腿上，仰頭望著她：“娘說。”

羅氏愛憐的摩挲著她的頭，聲音低沉而悠遠：“娘有些話，一直憋在心里，對誰都沒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