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有個沙土地的練武場，我記得有一次我媽帶著我在那里玩耍，看到一棵從最根部就分叉的大樹。

我媽問我：“這個樹看起來很特別，你覺得它長得像啥？”

我不太記得自己當(dāng)時說它像啥了，有可能是類似形狀的食物吧。然后我問我媽她覺得像啥。

我媽說她覺得像是一個人頭朝下被活埋了，露著兩個腿在外面。

不過當(dāng)時的我并不懂什么叫活埋，所以就繼續(xù)追問活埋的意思。

這時候我媽大概意識到她說的形象有點恐怖，哈哈笑道：“還是你說的更好，我說的那個不太好，不太好?！?

說起這個練武場，還有一次是我自己跑到這里玩，遇到村子里另外一個小孩兒正蹲在那里拉屎。他跟我說：“豆兒，你敢吃屎不？你敢吃屎我就敢喝尿！”

我就說：“那你喝啊，你敢喝尿我就敢吃屎?！?

我以為他肯定不敢喝才這么說的，沒想到他立刻提起褲子，然后尿了起來，尿得老高，直接尿到了自己嘴里，還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完事以后他說：“我喝尿了，你吃屎吧。”

屎我是斷然不敢吃的，當(dāng)時我頓時覺得自己失算了，因為我突然發(fā)現(xiàn)好像尿也沒什么大不了，可屎就太惡心了，于是我說道：“你要是敢吃屎，我也敢喝尿。”

那個小孩兒說：“我不敢吃屎?！保缓蠊χ茏吡恕?

我還在這個練武場練過武的。當(dāng)時村子里流行練武，一村子的男的，全都跟著村里的一個武師練。印象最深的是看大家在練武場這里練前空翻、后空翻，還有舞刀花。那刀花耍的，我老覺得危險極了，好像刀刃隨時會砍到舞刀花的人自己似的。

我那時具體多少歲忘了，但是肯定還不到6歲。我也跟著他們練過一段時間，不過我好像只會撇叉。大概因為我年紀最小，撇叉我是撇的最好的，因此我極喜歡在人前賣弄，別人越說我撇的好，我越撇個沒完，甚至還會跳起來空中撇開再落下。其實有時候撇的我檔蠻疼的，可為了賣弄也都忍了。

可后來還是覺得練武太累太枯燥了，所以中途退出了，學(xué)著別人的說辭告訴老師說我家里人不讓我練了。沒想到我退出以后第二天他們就免費發(fā)刀了，人手一把，當(dāng)時覺得虧大了。

不記得從什么時候開始，村子里練武的組織都散去了，再沒人練武了，也沒人閑著了，生活的小皮鞭驅(qū)趕著大家，金錢的焦慮代替了所有，所有人都忙著進城務(wù)工、搞錢。

稍微大點以后我被送到村子里一個私塾讀書，讀的什么全不記得了，只記得所有孩子都會帶個饅頭或者糖包之類的點心作為半晌的零食。但是老師為了防止大家上課的時候偷吃，會先把所有人的吃的全都收起來，然后用紅筆在上面寫上各自的名字，到下課了再發(fā)給大家。

還記得有一次有兩個男生課間拿著各自的食物作為武器打架，其中一個人糖包被撞壞了，里面的糖噴了出來，他非常生氣的說：“你把我的糖包打壞了?！?

我記得當(dāng)時看著他手里被打的爛嘰嘰的糖包，忽然覺得他很可憐，畢竟這可是他媽媽給他的啊。

忘了上了多長時間，肯定沒多久，那個私塾不開了。我們鄰村叫北莊，有一個正規(guī)的小學(xué)，貌似校長還是我的什么親戚。我被送到那里讀學(xué)前班。

我超級討厭去那里上學(xué)，所以就各種逃學(xué)，最瘋狂的一次校長發(fā)動全班的人來找我，我在村里四處躲藏，結(jié)果還是被找到了。一群人拉拉扯扯，把我一路往北莊拉，我坐在地上各種不肯走，可還是被拉扯到了半路。這時候我的一個同學(xué)把我的書包拉掉了，然后他拿起我的書包就往學(xué)校方向跑，其他孩子也跟著他一起跑走了，他們以為我肯定會去追我的書包。

“你們實在太天真了?！碑?dāng)時雖然沒有這樣的語言，但翻譯成今天的語言，我當(dāng)時心里就是這樣想的。。我心想：“我為什么要去追書包呢？”

我立刻沖相反方向跑去，于是他們終于沒能把我?guī)У綄W(xué)校去。

還有一件我自己不記得的事情，是后來聽鄰居粉奶奶講的，也是關(guān)于我逃學(xué)的事情。她說我為了躲避我爺爺找我，上到樹上，我爺爺從樹下過還被我尿了一頭。

無論如何那時候想到上學(xué)內(nèi)心就會升起巨大的恐懼，這恐懼從哪里來的，完全摸不到頭腦了。

但我還是記得在北莊上學(xué)的一些零星細節(jié)。印象最深是關(guān)于讀課文。我們那里讀課文不是用讀的，而是用“唱”的，是有各種奇怪的旋律的。有一次我給我媽“唱”課文，把我媽笑壞了。

她說你咋這樣讀課文啊，跟你爸當(dāng)初一樣。

我媽說我爸到了初中的時候去縣城上學(xué)，老師讓他起來讀課文，他就像小學(xué)一直以來那樣，“唱”了起來，全班頓時都傻了，然后就是哄堂大笑。他還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呢。

我媽把正常的讀課文方式教給我，我當(dāng)時覺得匪夷所思，心想課文還能這樣讀？這豈不是跟平時說話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