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

轉眼間，便來到了子時。

攔腰峰后山那處僻靜所在，季無憂端坐在蒲團之上，身前的丹爐冒出道道灼熱火光。

他身旁的清靜真人，慵懶的半躺在地上，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拿著竹筒，時不時朝那丹爐望上一眼。

心中暗自估量著，差不多再有半個時辰，就又需要輸送靈氣了。

正當她如此想著之際。

彭！

一道悶響從丹爐中傳來，爐火瞬間熄滅，季無憂睜開雙眼，無奈的搖了搖頭，眉宇間有些疲憊。

失敗了。

一份黑不溜秋，完全不成形的藥渣從丹爐上方飛出，季無憂望了一眼后，一揮手將那份藥渣埋進了土中。

這次失敗主要有兩個原因。

一是因為自己初次煉丹，對于火候以及時間把握的并不精準。

二是因為毒云山出品的紫風鈴，靈性比普通紫風鈴要高出一大截，自己這回放的配額有些多了，應當要削減部分才是。

季無憂摸著下巴，臉上掛著思索的神色，心中正在默默復盤這次煉丹失敗。

在旁的清靜真人，將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以為季無憂是遭遇失敗，心境有些波動，于是出聲道：“失敗是常事，無憂，何況你此前也未曾修習過丹道，失敗個幾次再正常不過。”

“你別看你清執師叔是咱乾靈山第一煉丹師，可他也不敢說百分百成功啊。”

“你是不知道，早年間，他可是三天兩頭就要炸一次爐?！?

“那動靜，擾的人都沒法靜心?！?

季無憂聽到清靜真人的安慰后，迅速收斂心神，站起身，拍了拍有些褶皺的道袍，笑著說道：“我知道的，師叔?！?

“本來我也沒抱著第一次就能成功的心態來做這事兒。”

“我自己什么斤兩，心中還是有數的?！?

清靜真人微微點頭，“那便好。”

“怎么說？還繼續嗎？”

她自然是沒什么問題，就這點靈氣消耗，說實在都不夠她回復的快呢。

“不了，今夜我回去再琢磨一下，明天再繼續吧?！?

“勞煩師叔看護。”

季無憂沉吟了片刻后，朝著清靜拱手道。

清靜聞言，也是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壓根不存在的灰塵，點頭道：“煉了這一天丹，估計你靈覺消耗的也差不多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正當兩人告別之際。

一道恢弘的水藍色靈氣光柱自攔腰峰山頭涌現，直沖天際。

一股股澎湃中似乎夾帶著些許空虛感的靈氣波動彌漫開來。

隨后，乾靈山各處山峰上，一道道身影騰空而起，或是駕云，或是御劍，朝著攔腰峰所在之處趕來。

季無憂眼神亮起，臉上掛滿欣喜之色。

在他身旁的清靜真人，先是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后，立馬抓住季無憂的手，朝著攔腰峰飛馳而去。

她喜不自勝的說道。

“清虛師兄，竟然真突破了！”

…

…

一刻鐘前。

攔腰峰山頭，靈湖旁。

在此處靜坐了將近有六七個時辰的清虛真人，忽然間身周爆發出一股股靈氣浪潮。

泥丸宮內，那顆指甲蓋大小，表面略有些凹凸不平，其上繪制著六道水色紋路的靈丸，滴溜溜旋轉個不停。

從清虛真人體內涌出的一道道靈氣凝成靈液，澆灌在靈丸之上。

那顆因早年間清虛真人身受道傷，而有些不完美的靈丸，表面破開一道縫隙，刺目的金光迸射而出。

隨著清虛真人注入其中的靈氣越來越多，他的臉色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了幾分。

本來有破妄丹相助，破境不會太過艱難，大概有兩三個時辰，將藥效吸收個七八成，就足以破境。

可清虛他本身道傷未愈，再加上這些年來疏于修煉，才使得過程如此艱難。

而此刻破妄丹的藥效，也已經被他吸收了接近九成半。

若是這最后半成也消耗完畢，他仍舊不能破境，那清虛可能就真的要卡在五境一輩子，等到幾十年后大限將至，便身死道消了。

一想到這里，道心本就不穩的清虛真人，心境出現裂縫，心魔即將誕生。

正在他慌亂之際，屁股底下的靈韻蒲團忽然涌出一道清光，不過瞬間便將那裂縫強行關閉，延緩了心魔誕生。

清虛真人反應也極快，借著這機會，收斂好心神，心中不再有雜念，全力破境。

所幸有靈韻蒲團相助，讓他在最后一刻恢復了理智，穩住了道心。

借助著最后的藥效，那泥丸宮中的靈丸徹底碎裂開來，那朵水色幼苗終見天日。

六境，蘊靈，成！

正是此刻，清虛真人緊閉著的雙眼豁然睜開，眼中暴射出兩道精光。

靈氣如浪潮般在他周身涌動，一道水藍色光柱直沖天際。

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上，兩行老淚順著眼角向下流淌。

自百年前身受道傷，自覺前路無望，渾渾噩噩度日。

到今日踏破五境門檻，邁入六境天地。

這一天，清虛真人，等了太久了。

“恭喜師傅順利突破，成就六境?！?

正當清虛真人感懷之際，一道清朗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

他囫圇著抹了把臉，轉頭望去，看著那拱手作揖的少年道士，鼻子一酸，差點又沒忍住。

本也想祝賀兩句的清靜真人，望著這一幕，悄然挪動腳步，沒去打擾這對“苦盡甘來”的師徒。

“師傅今兒可是大喜的日子，您可不能哭喪個臉，一會讓別的師叔師伯看去了，還以為是我這做徒弟的不孝順，惹您不快了呢。”

季無憂心中也是感懷不已，他緩步走向那個與其說是師傅，不如說是他父親的老道士，吸了吸鼻子，笑著說道。

“對對對，高興。”清虛真人看著那已長大成人，英姿勃發的少年郎，眼眶中瞬間彌漫一層水霧。

他悄悄背過身，用衣袖擦去了眼淚，笑聲有些勉強。

“清虛師兄，恭喜啊。”

“我們乾靈山，自今日起又多了一位六境大修士了！”

清靜真人見差不多了，從一旁跳出來，喜笑顏開的朝著清虛說道。

瞬間師徒兩人有些感懷的氣氛被沖淡，季無憂悄悄朝著清靜豎了個大拇指。

清虛真人則有些羞愧的笑著說道：“你可別寒顫我了，六境算哪門子大修士啊?！?

說話間，幾道身影從上空躍下。

其中有季無憂很熟悉的清執真人，清煉真人，也有不太熟的清福真人，清潭真人，甚至還有那仙風道骨的二長老，清玄真人。

清虛見狀，立馬整理了一番儀容。

季無憂則很有眼力見的拿出一張大方卓，數張板凳，一邊煮著新茶，一邊招待著幾位聞風而來的長輩。

隨后，一道又一道身影出現在攔腰峰上，往日里冷清的山頭，今夜卻熱鬧非凡。

除了常年閉關的清云真人，清羽真人外幾乎過半數的四代弟子都特意前來恭賀清虛真人破境。

“好熱鬧啊?！?

正在此時，一道溫潤醇厚的嗓音自半空中傳來。

跑前跑后的季無憂臉上一驚，他是萬萬沒想到。

居然連深居簡出的“老謎語人”也來了。

來人正是。

乾靈山掌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