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片祥和中，婧玲才開了口，把元十六的事，細(xì)細(xì)講給了他聽。

“燕城的日子，是要富足一些，但別的，也復(fù)雜得多，未必有老家的逍遙自在，但比起京城等地，又多有不足。再說了，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盧家雖這些年來有些積淀，但較那些世家大族或官家而言，又多有不如，無非夾縫中求存罷了?！?

就這樣直接的，把這條路的兇險，擺在了盧十六面前。

“十六哥的學(xué)業(yè)，我聽父親說過，是非常出色的，巡店時又聽柜上的掌柜說，十六哥進退得宜，應(yīng)對自如，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祖母、父親，因此都對十六哥非常認(rèn)可，欣賞。我想，十六哥這樣的人，生來就是要闖一番事業(yè)的，自有廣闊的天地?！?

盧十六聽了，久久沒有說話，臉上掛著淡淡的笑。

婧玲側(cè)側(cè)抬頭，飛快的唆了對方一眼，即便她行走商場見過很多男子，也不得不承認(rèn)，盧十六笑起來的時候，是有些好看的。

但她又命自己定下心來，不要牽累旁人。

“你需要一個幫手?！?

良久，盧十六拋出這樣一句話。

婧玲驚訝的看著盧十六。

“怎么，你難道不需要一個幫手？”盧十六笑得輕松自在起來，他甚至拿起面前的茶杯來，啜了一口。

“盧家看起來是很風(fēng)光的，但這份風(fēng)光后面大有危機。我聽大小姐的話，已經(jīng)很明白了?？杀冗@份危險后面更危險的是，后繼無人?！?

看盧婧玲張口要駁他，盧十六伸手止住。

“你聽我說完?！?

“我說這個話，不是看輕了你，正是因為你厲害，大舅舅才放心將一應(yīng)事宜大半都交予你打理。但因著你女子的身份，行走江湖究竟多有不便，更甚至，甚至給了他人一些可趁之機。而兩位表兄只怕，此生是不欲再行商路了?！?

盧婧玲緊緊咬住下唇，無論如何成熟，她究竟只是花信少女的年紀(jì)，聽人說起這個，心中波瀾頓起。

盧十六心中大有不忍，輕聲道：“這不怪你，只是這世道如此。”

婧玲眼圈紅了，但又強令自己逼回去，莫要失了態(tài)。

“你看，你是不是需要一個信得過的幫手？我不是很合適嗎？你從這個角度來看，”他伸出手來，在兩人面前一比劃，“是否就不那么抗拒了?！?

“我不是抗拒你，”盧婧玲不由得解釋，“我只是覺得十六哥大好人才，實在不必。”

“你說我是大好人才，那我問你，如果我不是你的十六哥，不過是一個你生意場上網(wǎng)羅來的掌柜，碰巧大小姐覺得我是個人才，那么你會趕走我，還是想盡辦法留下我呢？”

“這。”

盧十六好辯才，婧玲啞了火。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讓大小姐如此抗拒，非要勸我走呢？某覺得，這不是我要想明白的問題，這是大小姐要想明白的問題。”

“你瞧，”盧十六耐心的端起桌上的茶果，是一碟子梅香荔枝。

“你需要一個幫手，”他拿起一枚，擱在茶洗上。

“大小姐也說，我是一個人才?！庇帜闷鹨幻?，擱在茶洗上。

“那么你為什么要趕我走呢？”

婧玲迷茫的眼神漸漸清明起來：“當(dāng)然，當(dāng)然是因為，我覺得十六哥不應(yīng)囿于此處，我，十六哥應(yīng)有更好的前程，有更多可以做的事，不用同我一般，苦守盧家。”

她有一些變化，她自己沒發(fā)現(xiàn)，盧十六心中，卻像吃了蜜一樣甜。

“某心甘情愿?！?

對面的佳人，紅了臉。

“某想了想，大小姐只怕最不愿的事，是把兩件事捆綁在一處。”

盧大小姐點頭。

“大小姐放心，某不是那樣的人；某也很放心，大小姐不是那樣的人?！?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聰明人便不再于此事上糾纏，只在心里默默打算著，如何讓對方，改變主意。

申時正，一個要繼續(xù)巡鋪，一個要回書院了。

“十六哥，我需要一個信得過的幫手，和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這妮子，怎么總糾結(jié)著這個問題。

“大小姐，某要回書院了，一月才休沐一次，某平日里給您寫信吧。另外，以后您別稱呼我十六哥了?！?

盧十六揚揚眉，先走了出去。

身后的人傻了眼。

京里念書的人，也在休沐。

李茂林與關(guān)會又約在了食山水，只是今日多了黃冰。

他的牙行早關(guān)了，只一心為北城會的事業(yè)籌謀。

修葺招攬經(jīng)營，這些一應(yīng)是黃冰的活兒，二人只聽他仔細(xì)說來，也就罷了。

“不知是哪路神仙發(fā)現(xiàn)了這塊寶地，在我爹面前露了一嘴，他問我呢?！?

流水樣的銀子已經(jīng)花了出去，這可不是喊停的時候。

“那你怎么說的？”李茂林神色微動。

“還能怎么說，照實說唄。不就是幾位小公爺要一起找一個玩的地方嗎?！?

關(guān)會振振有詞的模樣逗樂了大家，都笑起來。

“我爹還說，讓我不要因為玩樂耽誤了學(xué)業(yè)，不然，就要拘我在家，再請個夫子補習(xí)?！?

他眼巴巴的望著李茂林：“那時，我要出來就難了?！?

不就是想補課嗎，你直說不就行了。

另外兩人又笑起來。

關(guān)會臉都紅了。

“你們笑什么？”

好好好，不笑了，再笑關(guān)小爺就惱了。

“咱們另外找個地方吧，總不能在食山水這里，你若是不嫌棄，休沐的時候就到舍下來吧?！?

李茂林輕咳兩聲，正色道。

“我不嫌棄。”關(guān)會連忙答到，想想這樣說不太妥當(dāng)，連忙又道：“呃，不，我是說，這樣很好。”

黃冰沒再笑出聲來，但肩膀有些抑制不住的抖動。

這些個小爺啊，太有趣了。

遠(yuǎn)在邊地的人們，心情就要復(fù)雜得多了。

人就在眼前，卻如遠(yuǎn)隔千里，讓人更是思之若狂。

就是子南現(xiàn)在的心情。

表面上來看，她與那表小姐都在彭純身邊，且因著她是小姐身邊的人，彭純待她總是不同些。故而，內(nèi)院之事，隱約以她為首。

可是暗地里，彭純從沒與她有過親近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