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再見！”傍晚，吳安江抱著一大袋子零食，背著夕陽向著沈煙空揮手。
零食是沈煙空買的，花的是沈清的錢。
沈清推著他回到兒童醫院，只是剛回到病房那一層，就聽見吵架的聲音。
一個女人正在護士臺爭執什么，說什么對方不負責任的話。
不過吳安江突然激動地大喊：“媽！”
昨天晚上他媽媽回來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現在看到她，他非常激動，一直以為不要自己的那個人，重新出現了。
那個女人猛然回頭，沖了過來，把小男孩抱在懷里。
她帶著一點疑惑地眼神看著沈清，而吳安江也主動說道：“大哥哥今天帶我出去玩了！”
女人低頭看見男孩懷里一大袋零食，眉頭立刻皺起，帶著一點責備的語氣：“你這些能吃嗎？”
她摸了摸男孩身上：“一身汗，我帶你回去擦一下。”
說著就抱著吳安江回到病房。
沈清探頭看了眼，病房里的陰氣已經散了很多，不過女人“啪”一下把門關上，讓沈清在外面有些尷尬。
他坐到長椅上，等待著，想知道女人還走不走。
吳安江的老媽名叫趙蓮，她把兒子身上衣服脫了，用毛巾沾著熱水擦拭，忙了好一會兒，自己都弄得一身汗，再給他換上干凈衣服。
兒子只是左右張望著，像是在找什么，不時笑出聲說幾句話，可那明顯不是和自己說話，她也接不上。
等到吳安江衣服穿好，他看著自己老媽收拾著東西：“媽，你又要走了嗎？”
趙蓮咬著嘴唇看著兒子，偏過頭，只能忍住淚水。
她沒有回答，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男孩看著房門，努力向外看去，卻找不到自己想要見到的人。
他偏過頭，問道：“你們說，媽媽還會回來嗎？”
伸出手，把床頭柜的袋子拿過來，抱在懷里，看著那么多零食，吳安江沒有拆開，只是抱得更緊了。
把這些塞進被窩，他有些累了，困了，抱著零食沉沉睡去。
沈清站在門口，看著他那副模樣，只能默默帶上門。
第二天，他來的時候，房間里的陰氣又重了幾分。
吳安江猛烈咳嗽著，身子骨明顯又弱了不少，整個人懨懨的樣子。
沈清這次只是推著他走在樓下公園小路上，吳安江抱著一大袋零食，分享給那些小朋友。
只是今天，沒有那次的小女孩，沒有愿意和他一直說話的小孩子，大家都在瘋跑，歡快地玩耍追逐。
吳安江帶著羨慕的眼光看著那些人，他努力地對每個人笑著，可是，除了分零食的時候，大家都不愿意和他玩。
沈清看著有些難受，推著輪椅離開這里。
“哥哥，你說，如果我的腿好了，他們會不會就愿意和我玩？”
“哥哥，媽媽還會回來嗎？”
“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沈清只是蹲下身：“小安江，你有什么愿望嗎？”
男孩仔細地思考了一下，點點頭：“我想回家！”
“你家在哪？”
可男孩思考許久，卻報不出準確地址。
“吳家屯有個池塘，我們家就住在旁邊，門口有棵蘋果樹。”身后，男孩的爸爸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
倆人一起抬頭看著吳振，沈清摸了摸男孩的腦袋：“我帶你回家，好嗎？”
吳安江低下頭，沉默許久，才說道：“我，還想看一眼媽媽。”
“你知道你媽媽現在在哪嗎？”
可小男孩哪里知道，他連自己家地址都報不上來。沈清望向吳振，吳振也搖搖頭。
“你之前不是在云城務工嗎，那時候你住哪？”
“她怎么會住我家？我自己住的地方我還不知道嗎？這一個月都不知道住哪！”
語氣中，明顯聽見他的怨氣。
怎么會不怨呢？
拋棄自己孩子，對自己不理不睬，甚至前天過來看孩子，還帶來一個男人。
吳振把這些憋在心里，沒有去發泄，看著吳安江那個樣子，他心里所有的氣都懶得去發泄，覺得沒有意義，如果自己過去和她爭吵，兒子會更難受。
他知道兒子時日無多，只希望能夠開開心心度過余生。
“說不定呢？”沈清苦笑道。
吳振有些不解，只好把他租的房子地址報了出來，離這里還挺遠。
沈清在手機上查清路線，推著輪椅尋過去，一路上，吳振只是念念有詞，心里不乏對老婆有些抱怨。
這大概算是城中村，一排排白粉墻平房交錯，中間道路很是狹窄，路上還不時看見一條繩子橫貫上空，掛滿了衣服甚至咸魚。
沈清跟在吳振身后，繞了幾圈，終于找到他家。
看著微掩的房門，吳振疑惑地說道：“我明明記得關了門的。”
門內，傳來女人的哭泣聲。
聽見那熟悉的聲音，吳振整個人傻愣在那里：“她怎么會在我家？”
他伸出手，想要推開門，可這時候卻又猶豫著，不敢去推開。
“咦？”
三人扭頭看去，發現一個男人站在那，看著吳安江，有些猶豫地問道：“你怎么在這？”
正是那天，趙蓮看兒子的時候，帶過去的男人。
沈清替小男孩回答：“他想回家了，想要再看看媽媽一眼。”
“他……”男人欲言又止，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好，也好，我叫徐明，別在外面站著，進去吧！”
吳振突然有些憤怒，就覺得，這明明是我家，為什么你一副自己是這里主人的模樣。
甚至于，這個男人，剛剛連看自己一眼都沒有。
這算什么！
如果不是在兒子面前，吳振覺得自己已經一拳糊上去。
忍！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孩子，吳安江眼睛緊緊盯著那扇門，仿佛要用目光融穿它，看見里面的媽媽。
徐明推開門，看見趴在桌子上啜泣的女人，輕輕走過去，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按摩。
這一次，吳振覺得忍無可忍，他回頭和自己兒子及沈清說，讓他們等一會。
他沖到女人對面，猛拍桌子：“趙蓮，你什么意思！”
徐明平靜地低頭看著趙蓮，而她緩緩抬起頭，先是回頭看一眼為她按摩的徐明，隨后目光呆滯地望向吳振：“你來了。”
“你連兒子都不要了嗎？”吳振憤怒地質問，他感覺自己的雙眼能噴出火焰，把整個世界都焚燒。
“這些天，你辛苦了。”趙蓮有氣無力地說著，她的目光漸漸渙散，眼中涌出淚光。
“你什么意思！我是他爹我辛苦什么，你在逃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