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浮生若夢(九)
- 樂卿心
- 喬二嬌
- 4096字
- 2022-05-15 22:25:04
嬤嬤來的時候秦圓正在喝保胎藥,嬤嬤福了一禮,抱來一只小貓,道:“太子殿下壽辰時皇上吩咐珍禽館送來一批新生的貓仔,如今這些貓已長大了些,也受過調教,殿下要太子妃娘娘分給各位娘娘、侍妾,也好打發時間。因著您懷了孕,娘娘怕這貓影響您安胎,特意吩咐奴婢,這貓您若不想要,奴婢帶回去便是。”
秦圓瞅著那貓通體雪白,無一根雜毛,雙瞳還是異色的,心下好奇,便道:“不影響,嬤嬤留下便是?!?
嬤嬤使了個眼色給秦青,秦圓只當沒看見。
不多時秦青便回來了,又拿回來一個小瓶子,道:“秦侍妾,這是嬤嬤給的,說是太子妃讓咱們下在柳側妃殿里那只貓的貓食里,這種藥是慢性藥,貓吃多了便會變得脾氣越來越暴躁,屆時就會獸性大發。”
秦圓想了想,一只幼貓獸性大發?
“太子妃,根本就沒想要柳側妃死吧?”
秦青一愣,秦圓繼續道:“她只想要柳側妃生不了孩子固不了寵吧?”
秦青轉念一想便明白秦圓是何意,只得道:“柳側妃畢竟是側妃,娘娘又是太子妃,那么多雙眼睛盯著,柳側妃一死,誰都得懷疑到太子妃娘娘身上去??扇袅鴤儒涣撕⒆樱嗡僭趺吹脤?,恩寵總有消散的那天,沒有任何威脅可言?!?
秦圓直盯著秦青,盯得秦青有些不知所措。
她突然想到,如果太子妃從始至終只想要柳側妃生不了孩子,那為何還要她去侍寢生子呢?
秦圓只能想到一種可能,太子妃需要一個孩子穩固地位。
那既然太子妃選中了她,孩子有了,那她呢?
面對秦青,秦圓不愿說出她的猜測,若是假的還好,可若是真的,秦青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不愿細想。
秦圓搖頭道:“青姐姐,你幫我回了太子妃吧,就說我不做了。我只想給紅姐姐報仇,我只想要柳側妃死,孩子是無辜的,我下不了手。等孩子生出來,我一定會要柳側妃償命?!?
秦青愣了下,勸道:“這宮里斗得你死我活,你還管他無不無辜?孩子無辜,紅兒就不無辜嗎?這宮里從來不缺無辜之人,講的就是個斬草除根,今天你放過這孩子,將來他長大了榮登大寶,那都是禍患??!”
秦圓只是搖頭,“我意已決,柳側妃分娩之前我絕不下手?!?
“那你也想想你腹中的孩子啊!你不對柳側妃下手,柳側妃可多次對你下手,若不是太子妃護著,你早就小產了!”
秦圓有些猶豫,秦青立馬道:“你不為紅兒著想,你也為孩子想想??!”
秦青思索半晌,終是拒絕,“柳側妃如何作為我不管,我不想傷及無辜?!?
秦青苦勸良久,秦圓只是不理,秦青只好嘆口氣,將瓶子收起來。
此事由不得你啊,圓兒。
盛夏時分,正是賞荷的大好時間。
秦圓本不想去的,自從懷了身子,她是越來越懶,更兼天熱,更不想動彈。奈何是太子妃相邀,不去不行。
等到了湖心亭,太子妃還有另三位侍妾早已到了,四只小貓在一旁的地上玩耍著。
秦圓見了禮,太子妃便賜了座,秦青順手將貓放到一旁,讓它們自個兒玩耍。太子妃十分關懷秦圓的身體,殷殷問候著,秦圓一一回應,寒暄了幾句便坐在那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她們聊天。
不多時柳側妃也來了,挺著個大肚子姿態做作地勉強行了一禮,不等太子妃賜座便自行坐下。太子妃也不怪罪,一一問候著。柳側妃一一回答,言語間滿是炫耀。
秦圓只覺煩悶,天天關在這宮里,還要為了一個男人勾心斗角,又累又無聊。
“這景色甚好,咱們去橋上瞧瞧吧。”說著太子妃率先起身,眾嬪妃跟著起身,踏上九曲回廊,蓮步輕移,慢慢欣賞著風景。
秦圓也不知事情到底是怎么發生的,本來小貓都由宮女抱著,不知怎的周侍妾的那只小貓團團和柳側妃那只小貓紫汾打了起來,兩只貓伸著爪子在空中互撓,打著打著就都跳了下來,偏偏團團還打不過,一溜煙就躥了出去。紫汾體型比較龐大,伸著爪子看也不看,逮人就開始撓,嚇得眾人紛紛避讓。
紫汾四處亂撞,雙眼發紅,顯是已經發了瘋,突然一個起落跳到欄桿上,就朝周侍妾撲過去。周侍妾嚇得花容失色,定在原地一動不動,秦圓手疾眼快,一把拉過周侍妾,同時右手一揮,將那貓甩了出去。
不料那方向站得的正是柳側妃,只見那貓被甩在了柳側妃臉上,柳側妃吃痛一揮手,貓落在了水里,可她也跌坐在了地上。
秦圓看著柳側妃面色痛苦地捂著肚子靠著欄桿坐在地上,身下現出猩猩紅色,心下一沉。
柳側妃果然小產了。
太子得知大怒,命太子妃徹查——這貓都是受過調教的,性情溫良得很,發狂?明顯是有人做了手腳。
秦圓沉著臉,質問道:“青姐姐,你做的?”
秦青道:“是,你放心,就算查,也只會查到我?!?
秦圓閉了閉眼,“你不怕死嗎?”
“賤命一條,有何可怕的?我總不能讓你獨自一人給秦紅報仇,你既不愿意,那就我來。”
“我說過我會下手的,但不是現在?!?
秦青搖頭,道:“柳側妃死不死無所謂,那孩子必須死。你能有今天,都是因為太子妃娘娘,若沒有娘娘的允許,就算你侍了寢,你也不會好過,更懷不上孩子。事已至此,你要是不按照太子妃娘娘的吩咐來辦,便是背叛于她,你不會有好日子過的。奴婢違背你的命令,既是為了給紅兒報仇,也是為了你能過上好日子?!?
秦青眼含淚珠道:“你還不明白嗎?要想在這宮里活下去,你只能依附太子妃娘娘?!?
秦圓沉著臉不語,她何嘗不知道,沒有家世沒有地位,在宮里就是個螻蟻。
罷了,柳側妃的孩子已經沒了,就當給秦紅報仇了。
事已至此,秦圓也不再說什么,問道:“做的干凈嗎?”
秦青道:“這種事肯定會留蛛絲馬跡,不過就憑那點證據也找不到咱們頭上。奴婢找了個芙蓉殿的小宮女,她與奴婢是老鄉,她家里正缺銀子治病,只要她不說,那五百兩銀子奴婢的家人就會給他們?!?
那若是柳家給的更多呢?
秦圓撫著肚子,終究沒說出口。
當楚為請她去顏香殿時,秦圓就知道,她的擔憂終究成了現實。
秦圓剛踏進顏香殿,還沒來得及行禮,太子妃就免了禮,“坐吧。”
太子妃見人齊了,道:“今日叫眾姐妹過來,是有一事要與大家說。前些日子在湖心亭賞荷,周侍妾的貓和柳側妃的貓打了起來,致使紫汾發了狂,從而導致柳側妃落了胎。”
柳側妃戴著面罩,適時地用手帕抹了抹淚水,弱柳扶風地靠在把手上,整個我見猶憐。
太子妃繼續道:“這貓都是經過調教的,都是性情溫良的,按理說不該這么易怒才對,故殿下命本宮徹查此事。本宮將柳側妃和周侍妾宮中宮人一一拷問過,昨日,柳側妃殿里負責照料紫汾的宮女招供,說是秦侍妾身邊的秦青找了她,要她做出此事?!?
秦青的臉一下子白了下來。
說到這兒,太子妃頓了頓,見太子臉色不變,繼續道:“秦侍妾和秦青是本宮帶過來的,此事若由本宮一人處置,難免會招人閑話,”太子妃又看了眼太子,后者依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得繼續道:“因此今日請殿下還有諸位姐妹過來,當堂對質,大家也做個見證?!?
這一會兒功夫柳側妃的淚水就已流成了河,“還請太子殿下為嬪妾做主啊!”
太子安慰了她一句,“孤定會為你做主。”轉而又看了看低著頭的秦圓,對太子妃道:“你且問著,楚為,去搜搜秦侍妾的寢殿?!?
“是?!?
太子妃道:“帶上來吧。”
立時便有兩個侍衛提著一個披頭散發、滿身血污的宮女上了殿,那宮女一見到太子就不停地磕頭,“太子殿下饒命!奴婢一時財迷心竅,才做出這等錯事,求太子殿下饒命!”
“說。”
那宮女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地全部抖落出來,指著秦青道:“是她,就是她!她與奴婢是老鄉,偶然得知奴婢家里急需用錢,便提出先給奴婢一百兩銀子,又給了奴婢一個瓶子,說是這藥可以讓貓變得暴躁易怒,只要奴婢每天在紫汾的貓食里下一點就行,事成之后她再給奴婢五百兩。”
說著那宮女又瘋狂磕起頭來,滿臉淚痕地求道:“奴婢知錯了,奴婢真的知錯了,求太子殿下饒命!”
話間,又有一宮女捧著一托盤上前,上面放著一個小瓶子,秦圓認得,就是嬤嬤給的那個。
柳側妃滿臉淚痕,指著秦圓大罵道:“秦圓你這賤婢,竟如此心腸歹毒!竟用這種手段來害我孩兒,不僅在貓身上下手,更是將發了狂的貓甩在我臉上,抓傷我的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說著一把將面罩扯下,露出臉上幾道紅紅抓痕來,那紅痕左三道右三道地映在臉上,在座嬪妃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太子不由得安慰道:“你放心,孤已吩咐太醫院為你調制了藥膏,定不叫你毀容?!?
柳側妃沙啞著聲音,流著淚指著秦圓的鼻子繼續控訴道:“這貓都是珍禽館送來的小貓仔,也就幾個月大,發起瘋來也傷不著人??伤?!竟把發了瘋的貓摔在我臉上,害得我驚慌之余跌了下去滑了胎!好狠的心腸??!我的孩子?。 ?
喜兒忙拿了帕子來給柳側妃抹淚。
秦圓想說那日她光看著周侍妾了,沒看到那里站著柳側妃。但這話又怎么說得出來。
太子妃咳了幾聲,道:“柳側妃稍安勿躁,秦青,你可知罪?”
秦圓抬起眼皮瞥了眼太子妃,太子妃這是直接就給秦青定罪了。
秦青白著臉剛上前一步,卻被秦圓一把攔住,“太子妃娘娘,您這是直接定了秦青的罪啊?就憑她一面之詞,您就不問問秦青怎么說的嗎?”
太子妃指著著瓶子道:“物證人證俱在,還用問嗎?”
“這瓶子嬪妾瞧著也不稀奇,怎么就能證明它是秦青給的呢?”
柳側妃恨恨道:“秦青是你的婢女,你這么護著她,想必是你授意的吧?你我一同有孕,我的孩子沒了,你的孩子自然就是皇長孫了!到時候母憑子貴,呵呵,打的一手好算盤!”
秦圓反問:“你怎知我懷的就不是個郡主?”
柳側妃氣得手直抖。
這時楚為回來了,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道:“這是在秦青房里發現的?!?
太子接過,展開一看,竟越看笑容越燦爛,可眼神卻是越來越冰冷狠厲。
太子把信一甩,太子妃接過掃了一遍,沉聲斥道:“證明?此信足以證明了吧!”說著將信狠狠一甩。
秦圓眼見秦青臉色白的猶如死人,便知這罪,定死了。
秦青煞白了臉,緩步走到中央,跪下瑟縮道:“奴婢......知罪。”
柳側妃突然沖上去,重重一巴掌甩在秦青臉上,將她扇得歪到在地上,嘴角都被抽出了血。
柳側妃跪在地上,指著秦圓大哭道:“太子殿下,此事絕對與她脫不了干系!您要為我孩子做主??!”
太子起身將柳側妃拉起來,溫柔地扶她坐下,又走到秦圓面前。
秦圓站起身,直視著太子,太子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頜,陰沉沉地問道:“此事,你可知?”
秦圓直視著他,余光撇到秦青趴在地上沖著她輕輕搖頭,道:“我知?!?
太子瞇起眼,手上加重了力道,“孤待你不薄?!?
秦圓一把握住太子捏著她的手,用盡了力氣與太子抗衡,但內力卻不及他,嘴角溢出絲絲鮮血,“我不需要?!?
太子一把將她推倒在椅子上,轉身回座,下令道:“即日起秦圓遷居芳華殿,任何人不得進出,生產之后,再做處置!”
“秦青,杖斃!”
秦圓死死地盯著太子妃,太子妃端著茶盞,悠然地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