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奔見何彧?dú)J沉默地跟著他，知他還有話說，關(guān)上房門問道：“彧?dú)J還有何事？”

何彧?dú)J取出林彧尋的名牌，雙手奉上，哽咽道：“師叔，弟子無能，十一名師弟慘死，弟子沒能將他們安葬，名牌也沒拿回來，只有林師弟的名牌，還是東方夫人幫忙取回來的。”

王奔接過林彧尋的名牌，此次祝壽水云鄉(xiāng)共派了十三名弟子，也有幾名是他的弟子，沒想到杭州一別，竟是永別。

他厚實(shí)的手指摩挲著名牌上的紋路，這些孩子要么是他的親傳弟子，要么是他的師侄，都是他看著長(zhǎng)大的孩子啊！竟就這么死了，連入土為安都不能......

王奔撐著額頭，緩緩閉上雙眼，努力克制住眼眶里的淚水。

何彧?dú)J垂著頭，屋里一片寂靜。

良久，何彧?dú)J才道：“師叔，師妹的遺書也丟了。”

王奔重重地嘆了口氣，“你去取紙筆來，我這就給師兄寫信。”

何彧?dú)J取了紙筆，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研墨。

王奔擱下筆，揉了揉鼻梁，問道：“陳王針對(duì)水云鄉(xiāng)，這我還能理解，只是沒想到他手段如此毒辣，竟然不惜找來劍閣。”

何彧?dú)J沉默片刻，而后道：“師叔，我總覺得此事有些不大對(duì)勁，按理說，就算陳王世子做下那種事，陳王也不至于找上劍閣啊？”

王奔仔細(xì)一想，水云鄉(xiāng)說白了不過一江湖門派，就算在江湖上稱得上是九大門派之一，可對(duì)朝廷來說，他們也不過是一群江湖草莽，就算他們真的告上京都，也未必能討回公道。

陳王如此在意這封遺書，難道其中還有別的內(nèi)容？

何彧?dú)J繼續(xù)道：“還有兩開寨里面的那些弟子，也很蹊蹺。”

王奔長(zhǎng)嘆一口氣，“李兄……”

王奔見何彧?dú)J還站在那里，“你去睡吧，此事我與你師父商議。”

“弟子告辭。”

難得睡個(gè)好覺，東方悅醒來時(shí)竟然已是日上三竿。

東方悅下樓時(shí)就見整個(gè)大廳空蕩蕩，只坐著何彧?dú)J一個(gè)人。

“夫人，早上好。”何彧?dú)J笑著打招呼道。

東方悅笑笑，坐在他左手邊。

何彧?dú)J招來小二，讓他上了幾道菜，東方悅也不客氣，道了謝就開始動(dòng)筷吃飯。

東方悅一邊吃著一邊問道：“舟兒呢？”

“跟崆峒派、峨嵋派還有蛟龍幫的人給琯杳山莊的人立碑去了。”

早先來的門派查探了一番琯杳山莊，又幫著將琯杳山莊眾尸體一一入殮安葬、置辦后事，因人數(shù)太多，至今日都沒能安置完，只是買了棺材葬了，碑位和祠堂都還沒來得及收拾。

“那其他人呢？”

“打掃琯杳山莊去了。”

東方悅點(diǎn)點(diǎn)頭，開玩笑道：“所以他們都去干活，你就留在這里干坐著？”

何彧?dú)J戲謔道：“這不是要等夫人嗎？誰能想到夫人竟連舟兒弟弟都不如，太陽曬屁股了才起床。”

東方悅笑笑，“你特意等我，有何話要與我說？”

何彧?dú)J不答，轉(zhuǎn)身去了后院，端著一個(gè)碗放到東方悅面前。

東方悅一聞那味兒就禁不住地皺眉捏鼻子，“你等我一早上，就為了這個(gè)？”

何彧?dú)J點(diǎn)點(diǎn)頭。

東方悅將碗輕輕推開，道：“少俠的心意我心領(lǐng)了，這些日子我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何況本就是些皮肉傷，就不用何少俠關(guān)心了。”

何彧?dú)J一本正經(jīng)地道：“夫人一路為了保護(hù)我們，受了不少傷，如今夫人傷未好全，在下自然要關(guān)心關(guān)心。”

東方悅抿了抿唇，屏住呼吸，盡力不讓那惡心的味道傳到鼻子里去。

何彧?dú)J見狀，無奈道：“夫人，你就算武功再高也終究是個(gè)凡人，受了那么重的傷肚子都讓人捅了個(gè)洞還只說是皮肉傷？難道非要腸子什么的流出來您才滿意？本來傷就沒好全又連日奔波，還不喝藥，昨天就沒喝藥吧？夫人，你不在乎你自己你也得想想舟兒吧......”

東方悅捏著鼻子一口飲盡碗中的藥，盡管如此，還是苦得她受不了。

東方悅扭曲著一張臉打斷何彧?dú)J的嘮叨，“喝完了。”

何彧?dú)J拿過空碗檢查一番，確定一滴不剩，面色這才稍微好點(diǎn)。

東方悅苦著一張臉，她怎么就這么命苦，一定要在何彧?dú)J的嘮叨和苦到極致的藥之間做選擇！

何彧?dú)J見東方悅那張猙獰的臉，善解人意地拿出一包蜜餞來，擺在她面前，“今早新買的。”

東方悅也不客氣，趕緊拿了兩顆塞嘴里，這才感覺好受些。

何彧?dú)J微微搖頭，多大的人了，還像個(gè)小孩子一樣，喝藥要人哄，還要準(zhǔn)備蜜餞。

東方悅緩了緩，看著何彧?dú)J那雙修長(zhǎng)的手仔細(xì)地將剩下的蜜餞包好收回，忽然感覺到，這孩子嘮叨是嘮叨，但確實(shí)是細(xì)心體貼。

而后就聽何彧?dú)J道：“到咱們分開為止，每天我都會(huì)看著你喝藥的。”

東方悅立馬跨著張臉道：“這就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

何彧?dú)J撇了她一眼，又問道：“昨日你說的那個(gè)五毒丸，是怎么回事？”

東方悅道：“就那么回事啊，當(dāng)時(shí)你被關(guān)在那里，我被綁著又受了傷，打不過凌運(yùn)，我不吃咱們?cè)趺疵撋恚俊?

何彧?dú)J皺眉道：“那你怎么不跟我們說？”

東方悅無所謂道：“這有何可說的？”

何彧?dú)J不悅道：“若是你出了什么事，那怎么辦？這種大事你怎么能瞞著我們？”

東方悅有些不解：“能有什么事？我能那么傻乖乖吃下？再說了我不都吐出來了嗎？”東方悅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況且跟你說有什么用，你又打不過他。”

何彧?dú)J氣道：“夫人，這一路上都是你在保護(hù)我們，路上花銷也都是你出的，你什么都不說，若是出點(diǎn)什么事兒，你讓舟兒怎么辦？你讓我們?cè)趺崔k？”

東方悅剛要開口，何彧?dú)J接著道：“堂堂水云鄉(xiāng)大弟子，連救命恩人中了毒都不知道，你若是因?yàn)槲覀冎辛硕境隽耸拢焙螐獨(dú)J頓了頓，“我會(huì)愧疚一輩子的。”

東方悅霎時(shí)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兩人靜默片刻，東方悅率先道：“此事是我不對(duì)，讓你擔(dān)心了。”

何彧?dú)J低聲道：“我知夫人自恃武功高強(qiáng)，天不怕地不怕，但我也希望夫人能記住，你也只是個(gè)女子，不要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不要逞強(qiáng)，路上累了就坐馬車，受了傷就乖乖吃藥，這沒什么可丟人的。”

東方悅剛想反駁她只是怕苦，甫一抬頭，正好對(duì)上何彧?dú)J的雙眸，那雙黑黑的眼眸極為清澈，她不光能看到她的倒影，還能看到里面所隱藏的擔(dān)憂。

東方悅只覺心都亂了，囁嚅著嘴唇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得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