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舟兒蹲在河邊，用河水隨意抹了抹臉，揚起稚嫩的小臉問道：“娘親，咱們還有多久才能到益州啊？”

東方悅拿出隨身攜帶的水囊，道：“還有很遠呢。”

“啊？”舟兒嘟起小嘴，乖巧地接過水囊打水。

“好啦，”東方悅蹲下身子，揉了揉兒子的軟發，“馬上就到晉陽了，等到了晉陽，娘親請你吃刀削面啊。”

舟兒開心地笑了起來，“吧唧”一聲親了娘親一口，“娘親對我真好。”

東方悅一把抱起兒子，把他放在馬車上，自己駕著馬車趕路，沒走幾步，東方悅突然停了下來。

舟兒鉆出來問道：“娘親，怎么了？”

“噓。”東方悅謹慎地觀察著四周，指著左前方道：“有血腥味。”

舟兒大驚，“那娘親不去看看嗎？”

東方悅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但見四周無人，只聽得左前方有兵刃相接之聲。遂將馬車又往前趕了幾步，停在路邊，剛好隱約能看到林中幾人正在打斗。

東方悅翻身下車，對舟兒道：“舟兒，待在這里不要動，若有人來，就吹哨示警。”

“嗯。”

東方悅蹲在樹杈上，仔細觀察著下方戰況。

只見地上尸體遍布，大約有十幾具，只有個別身著黑衣，其余皆著牡丹紅。再看中央交手的十多人，情況又反了過來，只幾個身著牡丹紅的男子奮力對戰著黑衣人。看樣子，像是哪個門派的弟子遭遇追殺，傷亡慘重。

牡丹紅上繡牡丹，應當是水云鄉。

底下又一名弟子被殺，東方悅再不遲疑，一掌掃過眼前枝椏，眾多樹葉立時紛紛射出，底下黑衣人措手不及，來不及躲閃，好幾個立時斃于樹葉之下。

打頭的黑衣人剛剛避過，轉頭就見一人直向他撲來，想也不想便一掌對上。不料來人武功高強，竟被她打的連退數步，口中鮮血直流。

還沒等他站穩，便覺脖頸一涼，倒在地上，身首異處。

那幾名幸存的弟子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一切，只見來人幾個起落便將黑衣人殺的一干二凈，這等武功，著實令他們大開眼界。

東方悅轉過身來，就見一人身上鮮血直流，昏迷不醒地倒在另一人懷里，那人自己也受了傷，但不如他懷里那個傷得重；第三人舉著劍擋在那兩人身前，雖然身上無傷，不過看他手抖成那樣，便知定是個小弟子。

“三位可好？”

站著的那人結結巴巴地行了一禮，“多、多謝夫、夫人出手相、相助。”

東方悅越過他，伸指在昏迷那人身上探了探，點了幾處穴道，幫他止住血，而后道：“他傷勢太重，得趕緊送城里就醫。”

“跟我走。”

那兩人趕忙架起那人，跟著東方悅走出林子。

舟兒坐在馬車上早就看見了一切，見四人回來，趕忙下車喊道：“娘親！”

“把他放里面。”

那小弟子把他兩位師兄送上馬車，東方悅又把兒子放上去，囑咐道：“舟兒，好好坐著，別打擾兩位少俠，知道嗎？”

“嗯。”

東方悅跳上馬車，問道：“會御車嗎？”

“啊？”小弟子愣了愣，“會。”

“上來，御車。”

“哦。”小弟子呆呆傻傻地上了車，一邊趕著路，一邊又謝道：“方才真是多謝夫人的救命之恩，我們是水云鄉弟子，我叫李彧和，里面那位傷勢較輕的是我五師兄，林彧尋；昏迷不醒的是我大師兄，何彧欽。不知夫人如何稱呼？”

“鄙姓東方。”

“原來是東方夫人，適才真是多謝夫人了，若是沒有夫人，只怕我們幾個都要死在那里。”

東方悅道：“方才走的急，沒來得及看，那幾個黑衣人都是刺客？”

“嗯。”

“水云鄉向來高風亮節，怎么會被人追殺？”

李彧和嘆了口氣道：“我們十三名師兄弟，奉師命前往宏運幫祝壽，不曾想宏運幫竟滿門被屠，我們也遭到追殺。”說到這里，李彧和抹了抹淚水，“想我們十三名師兄弟一同下山，如今就只剩我們三個了！若不是為了救我，大師兄也不會傷的那么重。”

東方悅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你既覺得拖累了你師兄，日后就該好好習武才是，哭什么。”

李彧和抽泣道：“夫人說的是。”

看著他泣不成聲的樣子，東方悅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宏運幫也算是百年老幫了，竟就這么被人給滅門了！你可知兇手是誰？”

“魔教左使左雋。”

“左雋？”東方悅一驚，“左雋竟親自出手？你知道他們滅門宏運幫的原因嗎？”

李彧和點點頭又搖搖頭，東方悅嘆道：“那個瘋子又要出來發瘋了。”

李彧和應道：“誰說不是呢。”

東方悅又問：“那你們是怎么逃脫出來的？”

“夫人行走江湖，想必也知魔教中人性情古怪，做事全沒緣由。那天在場祝壽的有好幾個門派，他們除了把崆峒派的扶山長老給殺了，其余賓客一個沒動。”

“你們沒反抗嗎？”

“魔教狡猾，在飯食中下了藥，我們毫無還手之力。”

“那那些刺客呢？”

李彧和搖搖頭，“我們也不知，我們一路從弘農過來，一路都很平安，也是今兒才遇到他們的。”

“看得出來歷嗎？”

李彧和道：“師兄說，是劍閣。”

東方悅搖搖頭，江湖又得亂起來了。

“前面就是晉陽了。”李彧和一喜，趕忙加快速度。

因著水云鄉弟子遭人追殺，路引不甚丟失，所以商議過后便在城外一處農戶家租了套院子住下，東方悅則進城延請大夫。

“大夫，怎么樣？”林彧尋焦急地問道。

大夫捋捋胡須，道：“身上傷勢頗多，其中有幾處劍傷傷到了筋骨，幸虧即使止血，否則要血流而亡，其它沒什么大礙，我開個方子，調理調理，只要靜養一月就好，在此期間不要動武，否則會落下病根。”

“那多謝大夫了，大夫，還請您為這位小兄弟看看。”東方悅指了指林彧尋。

大夫點點頭，診了脈，道：“這位公子比那位公子傷勢輕多了，抹點傷藥即可，傷好之前，切忌動武。”

東方悅付了診金，而后對林、李二人道：“我與舟兒進城買藥，你們先在這休息。”

二人齊齊行禮：“多謝夫人。”

東方悅牽著兒子，跟著大夫進城抓藥，又買了些吃食衣裳，大包小包地拎著。

“娘親，水云鄉是哪個小門小派，我怎么沒聽說過？”

東方悅笑了笑，“小門小派？水云鄉若還算是小門小派，那天下恐怕就沒有大門派了。”

“那娘親給我說說嘛。”

“淋浪淡墨水云鄉。這水云鄉本為琳瑯宮，百年前出了個名震天下的弟子張書璇，此人天資聰穎、根骨絕佳，卻偏偏是個閑云野鶴的性子，不愿習武，常常被他師父訓斥，饒是如此，他也依舊我行我素，常常將他師父氣得指鼻子罵人，可他師父依舊屬意由他繼承宮主之位。他師兄孫奇璇十分不忿，弒師篡位，張書璇好不容易逃了性命，立志報仇，用其十年將琳瑯劍法練至至臻之境，報了此仇。自那之后，琳瑯神劍張書璇便揚名天下。后因厭倦江湖斗爭，便將琳瑯宮改名為水云鄉，從此淡出江湖。”

“后來他弟子劉武得自創了一套琉璃劍法，也是十分了得，被譽為琉璃神劍，與他師父并稱水云雙璧。這兩套劍法，可是水云鄉的鎮派之寶。又因他夫人喜愛牡丹，所以自他之后，水云鄉弟子皆著牡丹紅衣，腰墜琳瑯或琉璃。”

舟兒撓了撓小腦袋，“可是我看欽哥哥腰上掛的是琳瑯，尋哥哥還有和哥哥身上掛的卻是琉璃，那又是為何啊？”

“墜琳瑯，便是學的琳瑯劍法；墜琉璃，則是學的琉璃劍法；牡丹紅是親傳弟子，香葉紅則是外門弟子，記住了？”

舟兒點了點頭，又不解道：“那他們這么有名，我怎么沒聽說過？”

東方悅笑著點了點兒子的額頭：“你才多大呀，知道江湖幾個門派啊？”

舟兒不服氣地嘟起小嘴，掰著手指頭數：“桃花塘、水云鄉、崆峒派、少林寺、武當派、峨嵋派、丐幫、五岳劍派......”

東方悅笑著搖了搖頭，舟兒突然道：“還有娘親的云教！”舟兒舉著雙手，“娘親，我知道九個門派呢！”

東方悅寵溺地笑笑，“舟兒可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