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父這突然的舉動將小胡子和李大少嚇了一跳，而我卻在看見他的眼睛時，狂跳的心頭更覺一驚。

這不僅僅是因為此時李父的雙眼中滿是死寂之意，更因為我在他那已經變成了白多仁小的眼中看見一抹綠線正從眼底往上浮露而出。

正是隨著這抹妖異的綠線浮出李父的眼底，我在驟驚之下，心底一股灼熱立即翻涌而出，本命相依的神意居然是再一次自主催發了。

而隨著神意的再一次自發佑主，我也突然明白了為什么那天李大少被降頭師困住之后，對方并未將他立即帶著，反而卻讓我趕至現場將他救出，或許當時就算我不順著那股危險之息追趕過去，那降頭師估計也會放了李大少。

想到這里，我一把將已經被李父那突然的睜眼嚇得有些后退的李大少拉住，而李大少在被我拉住之后也是驀地發出一聲慘叫，我不禁心下一沉，顧不得李大少掙扎慘叫，掰開他的眼瞼一看。

果然，一抹碧綠正藏在眼底，仿佛像是沁進了眼球一般，我頹然地松開抓住李大少的手，他當真已被人下降了。

我幼年時因為曾被蠱毒所傷，所以老道人曾經給我講過巫蠱之事，他尤其提到世人只知苗疆之地蠱毒盛行，卻不知道那遠藏于東南亞的降頭之術與那蠱毒也是同宗同源，就說那被一眾邪降奉若神明的飛頭降，便是源出我國西南之地的飛頭蠻。

而且這降頭與蠱毒的施法也是大同小徑，均是靠著以術養毒、再以毒煉術，受者說是中了術其實也是中了毒，反之亦然。

中降頭者和中蠱毒者其呈現的征兆也大致相同，均是眼底泛光、雙目有異，唯一不同的是，中蠱者眼底的異光呈現浸染之態，而中降者的異光則是宛如發絲一般的細線。

此時李父眼底浮現的綠線正是被人下了降頭的征兆，瞧他這抹綠線已經開始往整個眼球擴散，想來已是中降已久，怪不得才會做出啖食生肉的舉動。

但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李大少居然也已經被人下了降頭，如此看來，這李家父子身中降頭恐怕都和那天與我交手的降頭師脫不了干系。

老道人當初對于巫蠱降頭之類的事跡只是當做故事一般講給我做消遣的，并未深入，所以雖然此時眼見李家父子均已遭了毒手，我卻無法探知他倆究竟是中了何種降頭，只是兩人眼底那抹綠線所呈現出的妖艷碧綠除了讓我看得心驚不已，還感覺有一絲莫名的熟悉，好像曾經在哪里見過。

不過此時情況危急，我記得當年身中蠱毒之后老道人為了讓我吃點苦頭長長教訓，所以并未出手對我救治，只是任由體內神意助我驅散蠱毒，那個痛苦煎熬的過程我至今難忘，李大少剛才那一聲慘叫便是因為我已經激發的神意感知到了他體內的降頭邪毒，本能的就要將其擊殺，所以才會讓他感覺到痛苦。

于是我正利用體內的神意替他除降，但還未開口就看見李大少和小胡子同時一聲驚呼：“小心！”

此時我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后定有變故發生，因為一道勁風已經襲到了我的后腦，形勢急迫之下，我不躲不避反而迎著勁風就往后倒撞而去，然后在后背和手肘的猛烈撞擊之下，只感身有一物倒飛出去，撞在了廚房與餐廳格擋的玻璃門上，發出哐啷啷的碎裂之聲。

“爸！”

李大少一聲驚呼想要朝我身后撲去，驟驚之下的小胡子還好沒有失了心神，連忙死死的拽著他。

我轉過身去，只見躺在這一地的玻璃碎片和斷裂的門框之中的李父卻是連哼都沒哼一聲，騰的一下就從地上彈了起來，眼中一道妖異的綠光一閃而過，被玻璃割出了幾道血痕的臉上隨即浮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看著李父眼中那抹閃現的碧綠妖光，我的腦中仿佛“嗡”的一聲就炸開了，一個令我終身難忘的場景頓時浮現而出。

那是一個夏日的傍晚，一個蓬頭垢面、口吐鮮血的懶漢跪在地上，一雙閃著碧綠妖光的眼睛卻在死死的盯著我，而這抹妖光在他眼中一閃而逝之后卻仿佛一條毒蛇一樣盤踞子在了我的腦中，讓我揮散不去，這才有了后來老道人故意讓我經受蠱毒折磨的事情。

此時再次看見這抹妖異鮮翠的碧綠妖光，我的頓時就知道下午吃飯時看見的那個周劍波為何會如此眼熟了，只因當時的周劍波衣衫鮮亮、儀表不俗沒能讓我把他和當年那滿身腌臜、蓬頭垢面的形象聯系起來，現在想起周劍波的眉目五官，除了干凈紅潤些外，可不就是和當年那個差點要了我這一條小命的懶漢一般無二么？

怪不得當時聽到此人報出周劍波的名字時我毫無印象，因為我知道懶漢的本家可是姓曹，而且此人當年在給我暗下蠱毒被發現后還在逃跑之中被赫連望野斬下了半截手臂，我當時見周劍波四肢健全，再加上對他的名字也毫無印象所以便沒往這方面想。

現在見得李父眼中的綠光和他那心智迷失的模樣，可不就是老道人口中遭受了心蠱控制的狀態么，我所見過的人中能會這心蠱的也就之后懶漢一人，現在看來李大少的姑父周劍波絕對就是當年那個暗懷心蠱邪術的懶漢。

我不知道在被老道人破術之后，遭術反噬又深受重傷的懶漢是如何從一個閉塞的山村來到這個千里之外的城市里的，還改名周劍波成了李家這豪門大戶的女婿？也搞不清楚他和那個我原以為是意圖綁架但實際卻是給李大少下降的降頭師是何關系？

但現在看來李家父子這般遭遇肯定就和這個現在改名周劍波的懶漢有關，不過現在我也來不細想周劍波到底在這件事情中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以眼前的情形而言，我還是需要先行控制住已經完全失去了心智的李父再說。

就在我正要上前制服一臉邪笑的李父，別墅之內突然是燈光大作，二樓連廊之上傳來一個女人驚恐的叫聲：“你們在干什么？”想來是剛才的諸般動靜驚醒了李大少的母親和奶奶等人。

但這突然的光亮卻是激起了李父的兇性，在樓上女人驚恐的叫聲中他也是嚎叫著朝我沖了過來，雖然此時的李父雖然心智已失、顯得狂性畢露，但他此前畢竟只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商人，縱然因為保養得當身材沒有變形，但他的拳腳對我卻沒有哪怕一絲的威懾，我只不過一個反手就將他給按在了地上。

而被我按照地上的李父因為身中邪術，被我體內的神意一激登時就是大聲慘叫起來，我正想催動神意徹底替他除去身上的降術邪毒，但卻被身后撲來的一個人影給撞了開去，同時樓上的女人又開始大叫：“你要干什么？快報警、快報警！”

撞開我的人是李大少，我能理解他的行為，雖然他也知道自己父親行為有異，但畢竟父子情深，眼見父親被人按地上，身為人子的本能讓他必須出手保護自己的父親。

不過地上的李父可是沒有領他兒子的好意，見李大少伸手想要將他扶起來，眼中綠光又是一閃，我暗叫不妙，果見李父一個抄手就將李大少拉入懷中，一手按著他的腦袋，張嘴就要朝李大少的脖子處要去。

這突然的一幕也是驚得屋內驚呼不已，但好在我早有防備，上前一腳就是踹在李父的面門，然后一把就將李大少從他懷里給拽了出來。

而李父在吃了我一腳之后，也不戀戰，一個起身就朝門外跑去，我正要追趕卻被李大少一把攔住，只見他眼神驚恐但卻淚流滿面的對著我哀聲道：“大允，別傷了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