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汝俠和冷清坐在茶水間，楚汝俠吃著錢錦打包的飯菜，冷清還是在吃外賣。
冷清有氣無力地吃著，不時就嘆口氣。
“我說你吃個飯怎么吃得跟個怨婦似的？”楚汝俠微微蹙眉，嫌棄地瞟了冷清一眼。
冷清又嘆了一口氣。“你說人生怎么就這么無聊？千篇一律，十年如一日，重復來重復去，每天都這么無趣。”
楚汝俠云淡風輕道：“恭喜你，找到螻蟻的人生本質。”
冷清憤憤地白了她一眼道：“咱怎么就螻蟻了？”
楚汝俠挑眉。“每天為了幾個錢奔波勞累，身上背著一輩子的債務，每天做著無聊至極的事情，還月月全勤，敢死不敢病。還不夠螻蟻？”
冷清聽后小聲地嘶吼了一陣。“你說這世上有幾個人是做著自己喜歡的事生活的？”
“就看你喜歡的是什么了。不過簡單來說，只要有錢，什么都好說。沒錢，就算把愛好發展成事業，也會讓你的愛好變質，最后懷疑人生。還不如做個不喜歡的工作，然后拿著錢去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至少保留了愛好的純粹。”
冷清瞇眼撇嘴。“我說你這個毒雞湯，就不能說點積極樂觀又陽光向上，讓人充滿希望的話嗎？撫慰一下我節后上班充滿絕望的心情？”
楚汝俠挑眉。“希望值幾個錢？”
冷清發出嫌棄聲。“所以你除了旅游還有什么愛好？”
“沒了。”
“那你平時是怎么撐過來的？”
“死撐。”
“我說你除了工作就是在家躺尸睡覺，頂多也就去健個身，再破天荒地跟錢錦出去逛逛，不覺得無趣嗎？”
“無趣啊！那又怎樣？”
冷清無語凝視，比手畫腳道：“就沒點什么讓你，興奮的事情？”
楚汝俠挑眉，揚起下巴，義正言辭道：“高清，無碼，無刪減，無修正，完整版！”
冷清徹底無語。“臥槽！”
“下班去看看田心？”楚汝俠不以為然，繼續吃飯。
“是該去看看了，都生了好幾天了。叫上留白？”
“成。我聯系留白，你聯系田心。”
“Okay！”
兩人掏出手機，邊發消息邊吃飯。
“田心說什么時候都成。”冷清把手機擺到一邊。
“留白輔導課到六點，今晚沒晚自習。下班去接她一起吃飯，然后去田心家。”楚汝俠也收了手機。
冷清點點頭。“行！她就不能自己開車嗎？還要去接她。”
“說要省油錢買紙尿布。”
冷清嘆氣，繼續吃飯。
下班后兩人在地下車庫聚頭，各自開車離開了公司，去往留白的學校，接了人就近找了餐廳吃飯，一起去了田心家。
“阿姨好！”三人人模狗樣地微笑著跟田心媽媽打招呼。
“來啦！快進來，快進來！”田心媽媽熱情地招呼人進門，寒暄幾句就進了廚房繼續收拾東西。
“喲！”楚汝俠囂張跋扈地沖沙發上包裹嚴實的田心打了招呼。
“快坐！”田心微笑，小聲回應，懷里抱著小嬰兒。
“怎么燈這么暗？”冷清蹙眉，跟著壓低了聲音。
“一看就是沒當媽的人，孩子睡著了敏感。”留白高冷道。
三人將帶來的東西放到墻邊，都是些母嬰用品。
“來就來了，帶什么東西！”田心客套道。
“錢太多，在包里跳得慌！”楚汝俠在她身旁坐下。
冷清和劉白憋笑，田心瞇眼作無語狀。請了產假的田心老公從屋里出來，跟一行人打了招呼。
“孩子給我吧！你們聊。”田心老公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抱著去了臥室。
“兒子乖嗎？”坐在田心另一側的劉白問到。
田心嘆氣，原本像個孩子的臉上自然地多了幾分孩子媽的模樣，卻還不成熟。“鬧騰，一整晚一整晚地折騰，身體也不太好，天天往醫院跑，我這月子做了個寂寞。”
“大一點就好了。”劉白依舊高冷。
“肚子下去了嗎？”冷清看了看她的肚子。
田心再嘆氣，直接掀開給幾人看。“怎么可能下去。奶水剛剛夠，一點兒也不敢少吃，天天吃下奶的，我都要吐了。”
“挺好了，你還年輕，也沒留下什么痕跡，以后斷了奶減一減。”劉白開口。
“你斷奶了也沒見瘦啊！”楚汝俠挑眉。
劉白瞪她。“工作那么忙還要帶娃，自我都沒有了，哪兒有那個時間？”
“那你還說這種漂亮話騙她？”冷清也忍不住懟上了。
劉白白眼。“總得安慰安慰不是？”
“誰讓你忙得要死還要折騰著讀博。”冷清聳聳肩。
“她那是童年缺失，越是迷失自我，越要拼命向前，絕不止步，否則就會有危機感和挫敗感。”楚汝俠一臉云淡風輕地剖析到。
田心驚恐地后仰，再現可愛的雙下巴。“你還學過心理學？”
“這種事還需要學？一眼就看得出來。”楚汝俠挑眉。
“那你剖析剖析我？”田心瞪大眼睛眨了眨。
“你確定？”楚汝俠斜睨她。
“來吧！”田心坐直，一副做好準備的樣子。
楚汝俠淡然道：“你童年算得上幸福，所以性格沒有太多缺陷。但因為有個妹妹，從小沒有得到所有的愛，時時有危機感覺得需要爭寵，養成了習慣性討好別人的性格，為了更好地討好別人，需要很多的背景信息，所以很八卦。為了迎合別人，隨時自爆和他爆，除了好朋友攸關性命的秘密，隨時可能說漏嘴。”
從來沒意識到這些的田心愣住，竟然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冷清也是一驚，作為旁觀者來看，說得太對了！
“那我呢？”冷清興致盎然地靠近楚汝俠，雙眼放光。
“你確定？”楚汝俠蹙眉。怎么都上趕著讓別人剖開自己？
冷清猛地點點頭。“我好奇。”
楚汝俠吸了一口氣，還是開了口：“你童年也算正常，是獨生女，所以為人正直，講義氣，也不八卦，對別人的事守口如瓶。但因為父母是比較強勢的人，所以對你有壓倒性的支配影響，在沒有完全成熟之前，無意識地想要掙脫束縛，所以搞得好像自己生性浪蕩似的，玩弄了不知道多少個男人，但還是聽他們的話很早就結了婚。但因為后來自我覺醒，所以離了婚。”
冷清驚得下巴都要掉了。她可從來沒有跟楚汝俠過多地提過她的父母，更沒說過她的童年。
楚汝俠看了看滿眼驚恐的三人，聳聳肩。“是你們自己讓我說的啊！”
“那你呢？”田心好奇到。
楚汝俠邪笑。“童年不幸福，獨生女，父母屬于專制支配型，且為世俗所累，所以追求自由，一心想要擺脫世俗的控制，看不上任何人造的不合理規矩，所以放浪形骸，囂張跋扈，其實是因為從小一個人在所謂的‘家’里孤軍奮戰，覺得除了自己就沒有依靠。”
她云淡風輕地仿佛在說一個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人。“害怕孤獨，但又只有孤獨為伴，所以非常擅長自己一個人呆著，很難和別人維持長久的戀愛關系，因為感覺自己的世界遭受侵襲，產生自我危機感，會無意識地攻擊戀愛對象，直到把對方嚇跑為止。長期以自我為中心，所以極其決絕果斷，別人的話只是參考，最后怎么想，怎么決定，完全看自己。”
“臥槽。”冷清瞳孔地震。“太狠了，連自己都不放過！”
楚汝俠冷笑。“笑話，要想剖析別人，自己就是最好的實驗對象。”
“你要剖析別人干嘛？”劉白蹙眉。
“丟棄不必要的人際關系。剛才也說了，老子以自我為中心，需要大把自己的時間。沒必要浪費在沒意思的人身上。”
“臥槽，不知道是該覺得你恐怖，還是感到榮幸！”田心抿嘴瞪眼。
“那你不想改變自己嗎？有人依靠不好嗎？”劉白問到。
“人啊，經歷過的東西都是烙印在身上每一個角落里的，是不可能改變的。就算你把那些事情忘了，你的身體也會記得。你可以不放過自己，也可以不原諒自己，但必須得接受自己。我接受自己的樣子。”楚汝俠挑眉。
“你他媽可以飛升了。”冷清瞇眼。
楚汝俠揚起下巴。“我也覺得。”
另外三人整齊劃一地大呼氣，躺到后方。
“你不是有錢錦嗎？哪里孤單了？”田心賊笑著挑挑眉。
“錢錦就跟呼吸一樣，本來就是我的一部分。”楚汝俠語氣平淡道。
劉白蹙眉。“你這土味情話來的突然。”
“你寒假過得怎么樣劉老師？”楚汝俠轉移了話題。
“肯定逍遙！老師多好啊！一年兩個假期！”冷清接話。
“留白最討厭別人這種誤解了好吧！”田心悻悻地瞟了劉白一眼。
“老師也是有假期作業的。用命換來的假期，也不全是自己的，隨時待命！”劉白白眼。
“上上課批批作業，怎么就要命了？”冷清不要命地繼續吐槽。
留白冷笑。“要是只是那樣誰不樂意當老師？早晚自習都不說了，學校里每年要搞大把的活動，稍微年輕一點的老師就是主要折騰對象，搞不好就要挨罵，不僅要應對各種各樣的學生，連著還有各種各樣的家長，動不動就給你來個投訴和舉報。”
她嘆了一口氣。“每個星期教職工大會、年級會、教研會、備課組會、班主任會，每個會都是小時起步，根本就不配吃飯！要是不時再砸給你個公開課或者培訓課程，學生再考個試批批試卷，基本玩完兒！加上自己生活里雜七雜八的雞毛蒜皮事，直接跪倒！”
田心面露同情。“真可憐！”
“那你干嘛非要當老師？”冷清疑惑到。
“為了孩子上學唄，還能是為了什么，遭這種罪。”劉白嘆氣。
“自己結的婚生的孩子，你就受著吧！”楚汝俠挑眉。
劉白和田心齊齊怒瞪楚汝俠，冷清憋笑。“一句話得罪兩個人！”
楚汝俠沖兩人比了放箭的姿勢，嘴里配合著發出聲音。“一箭雙雕！”
冷清笑得停不下來。
“話說你們要不要抱抱兒子？”田心正色道。
“太小了，脆弱，長大點兒再說吧！玩壞了也賠不起。”楚汝俠壞笑。
“你那會兒不也抱了可可嘛！偏心！”田心鄙視道。
劉白冷笑。“你是忘了她跟拿炸彈似的表情？”
“有毛用啊！小孩子啥也不記得，剛認人那會兒一抱就鬼哭狼嚎，狼心狗肺！”楚汝俠扯扯嘴角不屑道。
“那還不是因為你一笑就跟巫婆似的！”劉白白眼。
“你大爺！見過我這么美的巫婆嗎？”楚汝俠揚起下巴。
“美不美的先不說，這么囂張的肯定就你一個！”冷清徹底笑崩。
楚汝俠無語地扭頭瞟了她一眼，嫌棄地轉回頭。“你今天是吃錯藥了吧！笑點這么低。”
“楚汝俠你真是個人才，這么囂張還能自帶笑點！”冷清癱倒在沙發上。
三人無語。
“那下次來再抱吧！雖然鬧騰，但還是很可愛的！”田心露出慈母微笑。
“你這是在變相自夸嗎？跟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好吧！”劉白傲嬌道。
田心怒瞪她。“你以為可可跟你不像！見鬼了，那么像還那么可愛！”
“都得了吧！小孩子長得可愛那是生存本能使然，長得丑誰還要啊！跟像不像你們沒半毛錢關系。”楚汝俠白眼。
兩人再次齊齊瞪向楚汝俠。冷清笑得顧不上吐槽。
“說起來盧嬌嬌也快生了吧？”田心突然問到。
“快了，馬上請產假了。”楚汝俠回答。
田心素面朝天的臉上露出奸詐的笑容，顯出幾分詭異。“那你是不是要升職了？”
“怎么可能！她都不知道懟了人家多少次了。先不說她生完孩子還回不回總部，就算回，也不會舉薦楚汝俠的。”冷清終于恢復過來，坐起身擦著笑出的眼淚。
田心一臉惋惜。
楚汝俠聳聳肩。“反正我無所謂。”
三人又閑聊了一會兒，田心一直犯困地打著哈欠，八卦的本性促使她仍然堅強地撐著眼皮問東問西，把公司的近況搞了個大概。
“得了，再這么下去你下巴該脫臼了，我也該回去帶孩子了。”劉白拿過自己的背包。
“我也得回家吃藥了。”楚汝俠也起身。
“你休息吧！得空了再來看你。”冷清也跟著起身。
“行，再來啊！開車小心！”田心起身送三人。
“阿姨，還沒忙完呢？我們走了啊！”楚汝俠看向廚房里的田心媽媽。
“我一會兒還得吃點下奶的，奶瓶那些也要一直清洗消毒。”田心幫忙解釋到。
“這就走啦！再坐會兒嘛！”田心媽媽熱情地走過來。
“差不多了阿姨，你們忙啊！我們先走了，打擾半天了。”冷清禮貌道。
“那下次再來啊！”
“得嘞！”劉白難得不高冷。
三人離開，冷清開車回了家，楚汝俠送完劉白后自己回了家，進了1702。
錢錦已經倒好藥，楚汝俠蹙眉喝光，表情痛苦地坐到沙發上，拿了一顆茶幾上常備的糖果，拆了丟進嘴里。
“田心怎么樣？”錢錦坐到她旁邊。
“挺好。程兄值班？”
“嗯。”
“你看的這啥玩意兒啊！無聊。”楚汝俠盯著電視。
“就是開著有點聲音。不喜歡自己調。”錢錦把遙控遞過去。
“都無聊，隨便吧！”楚汝俠靠到錢錦肩上。
錢錦伸手摟過楚汝俠，兩人依偎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聊天，自然得仿佛本就是一體……
十一年前某大學校園里，稍顯稚嫩的楚汝俠和錢錦并排騎著單車，經過一個個路燈，停在了教學樓旁的人工湖附近。
兩人的影子倒映在影影綽綽的湖水上，被路燈照得閃爍不定。
楚汝俠點了煙。“這次這個怎么樣？”
“還好，處得不錯。你怎么還不找？”錢錦看著抽煙的楚汝俠蹙了蹙眉頭。
“都是些露水情緣，不長久，確定不下來關系。”楚汝俠口鼻噴出白煙。
“楚汝俠，你，是不是沒辦法談戀愛？”錢錦認真地盯著她。
楚汝俠愣了一下，冷笑一聲。“好像是。”
錢錦默默無語，一直注視著她。
“怎么？怕我賴著你？”楚汝俠嫌棄地看向他。
錢錦白眼，移開視線。“我巴不得呢！”
楚汝俠笑了。
“我們以后要不要孩子？”錢錦淡然道。
楚汝俠一口煙差點兒給自己嗆過去，難以置信地看向錢錦。“你他媽不是有對象了嗎？怎么還想著跟我結婚那茬兒？”
“反正在國內也不能結婚，如果你想要孩子我們還是可以結婚生一個。”
楚汝俠瞪大眼睛。“你他媽覺得我會想要孩子？”
“你不想要？”
“為什么想？”
“你不是覺得自己很美嗎？延續基因唄！”
“媽的我美自己的，延續個毛的基因！”
“真不要？”
“你想要就跟人一起移民，結婚領養，別打老子肚子的主意。”
“你跟我一起移民？”
“你他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沒必要跟我綁在一起。”
“我就想跟你綁在一起。你就那么不需要我嗎？”錢錦蹙眉怒瞪她。
楚汝俠嫌棄地斜睨著他。“話是你自己說的，我可什么都沒說。”
“那你干嘛老是假設你的人生里沒有我！”錢錦眼神認真。
楚汝俠微愣，開懷地笑了，寵溺地拂了一下錢錦的頭發。“你本來就是我的一部分，跟你在哪兒沒關系！”
錢錦愣住，局促中竟然紅了耳根子，移開了視線。“你他媽以后少說這種惡心的話！”
楚汝俠無語，挑眉道：“你自己要問的！我說了你又嫌惡心。真他媽的難伺候！”
錢錦將頭扭向一邊，也不回話，嘴角卻不受控制地揚起了。
楚汝俠沒心沒肺地繼續抽煙，張嘴向前呼出一團白煙，模糊了眼前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