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嘗過愛一個人的滋味，卻勇于嘗試。我認為它應該是什么樣子的，那它就是什么樣子。

蔣瓏從來沒有將上次的求婚看作是失敗，此番奉上藍眼淚的浪漫，連自己都心動不已，心里未免得意。若果非要形容這種得意的感覺，那就是心動之后飽餐一頓的富足感，實在令人舒暢。

芮陽昨晚拒絕同房他并沒在意，早早的就起來了，坐在陽臺上喝著咖啡，仔細嗅著風里的味道，是廣闊的海面，是遼闊無垠的心境。雖然稍帶咸味，卻有那么一點甜，他抿了口咖啡，入口雖苦，回味也是甜得不行。

他喚了芮陽起床，稱要她陪著散步，順著歪歪斜斜的小道走，不久就來到了一棟石頭房面前。房子不大只有兩層，前面有個小院，草草五六級階梯連著道路。海風侵蝕了部分石墻的表面，順便給它添上了藏在歲月里的風情。

芮陽抬頭看房子二樓有一個露臺，露臺的一角擺著一個花盆，種著一顆三角梅，枝條從盆里爬出來，穿過扶欄，露出兩朵紅花對人搖擺。

蔣瓏沒說話牽著芮陽直接走上樓梯，小院大概二三十平米，墻角位置擺放著一些盆盆罐罐，還有兩輛腳踏車，大概可以當做是一個能夠種花，拖地的玄關。推開正門，除了本身修葺的石墻，一片空寂，隱約可以看到，在屋的另一頭還有一個頗大的院子，連著另一邊的道路。

蔣瓏引著芮陽繞到門廳之后的木梯，又爬了上去，幾間空蕩且大的房間，他直接瞅準了風景最好的那一間，將她帶進去。

他微笑著沒有說話，估計是要讓芮陽先“隨意”看看。

在意圖過于明顯的氛圍中芮陽覺得尷尬。

“喜歡嗎？”蔣瓏終于開口

“你是想要說送我？”芮陽反問。

“喜歡嗎？”蔣瓏仍糾結于芮陽對這個屋子的感受。

芮陽慫肩，裝模作樣的繞著房間轉了半圈，“喜歡啊。”她如實回答。

蔣瓏心滿意足，心里嗷嗷亂叫，當然嘴巴是不肯講出來的。

“嗯。我覺得這里風景挺美的。你看看。”

他抬手指向窗外的大海，試圖引誘芮陽走近他。

“很美。”芮陽回答。

“呃，現在只是空墻空房，”蔣瓏用手指敲著墻壁，“我那個屋子你沒布置。你喜歡什么樣的，這個就照你喜歡的來。”他站到窗前，轉身看著芮陽，動情的臉色不失誠懇。“雖然海邊住久了不好，但以后我們可以偶爾來。夏天的時候，沒有臺風的時候，來看藍眼淚。”他朝芮陽伸出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靦腆的收回。

芮陽看著他如因首次心動而慌亂的少年，詫異，又開始了憎恨。

蔣瓏腦里的想象是該死的甜美，兩坨紅暈爬到眼下。

他半張著嘴，笑中帶著幸福的局促，眼神看著芮陽發光，又不好意思的垂下，舔著嘴唇偷笑。

“我想，以后我和你生的孩子，就叫蔣茗菡吧。”

說出來自己都覺得害羞，他齜牙點頭，又偷偷看向芮陽。

一個巴掌突然甩到他發熱的臉上。

蔣瓏措神，本來是春寒漸入華清池，卻被人一下子從里面拽出丟入冰原中，憤怒當中又帶著委屈，他咬著牙忍了下來，才轉頭對上芮陽比冰更冷的雙眼。

“你干什么？”

“打醒你。”

“喂，你又是什么意思！”他提高聲量。

“讓你不要多想的意思。”。

“又怎么啦？結婚以后可以來這住住。不錯呀。”蔣瓏理直氣壯。

“你是不是日子太舒服就喜歡來我這找罪受呢？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怎么了。啊，難道因為以前那些屁事我真就不能喜歡你了呀。”蔣瓏霸道的蔣芮陽拉住。

“不行。”芮陽鬣狗一樣齜著牙。

“吼，理由呢？你給我理由。”

“退一萬步說，”芮陽咄咄逼人，“你會一直只喜歡我一個人嗎？你不會再去找其他女人嗎？我能夠有多信賴你？你再看，再看看我。我這個人有毛病，暴躁，壞脾氣，就像剛才一樣，還喜歡動手，你沒有那么多的耐心花到我身上。”

“我就是愛你暴躁的脾氣呀，我就是想要，又怎么啦？”蔣瓏嬉皮笑臉地反駁。

“你別把我逼急了的。”

“我知道，兔子急了也會咬人，那你咬我啊。”他環住芮陽，竟是笑著將手臂送到她口前。

“你讓開，放開我。”芮陽掙扎。

“我不放。”蔣瓏將她緊緊鎖在懷里，開玩笑的。“你如果要找理由，最好是一個能夠說服我的理由？因為別的男人嗎？你心里還有其他人嗎？”

“跟馮周洲沒關系。”芮陽幾經掙扎，無法松動便放棄了，垂頭。

蔣瓏見她沉默的垂下腦袋，心中不忿怎么提到馮周洲那個娘炮就這個反應？他疑心病突然發作，又開始反著來了。

“哈，又是他，你一輩子是不是就只巴著他一個男人。也行，我理解你，你可以心里有他，但是跟我過就行。”

“你理解個屁。”芮陽緩緩說道，“你這個腦子。我就根本不喜歡他了。”

“嘖。”

芮陽這么急匆匆的撇清更加激怒了蔣瓏，他嘆氣，手里的勁又多了八分，像一條蟒蛇幾乎絞碎芮陽的骨頭。

可惜他一直不懂，馮周洲充其量只是芮陽對年少時光美好的懷念，是支撐著她從前在黑暗絕望中苦苦支撐活下去的念想。它不是一個人，更不是一份愛，而是對這失望透頂的世界一點信賴，是她無望時能夠看到的蛛絲。

“我不如他嗎？除了先來后到我哪點沒有贏他。他有愛你嗎？有為你做了什么？你喜歡他這么多年，還不如我跟他聊幾個月。”

“你還在做？”

傷人是底線，芮陽猛然掙脫蔣瓏，轉頭質問。

“是的。隨便跟他玩玩又不是什么煩心事。”蔣瓏不屑。

“跟他沒有關系。你不要在這樣做了好不好？”芮陽大概知道蔣瓏不會安好心，不想牽扯無辜的人，語氣里有了絲絲懇求。

蔣瓏以為芮陽因為馮周洲服軟，更是不服氣。

“你要為他求我？”

“不會。”芮陽察覺提及馮周洲就是對蔣瓏的刺激，轉瞬淡下語氣。沉默著，她小心翼翼的拖著時間，又斟酌再三，開口。“蔣瓏，你不會真的喜歡我的。真的。或許有一些東西讓你感覺迷亂，以為自己想和我在一起，因為我們現在是一個利益共同體，因為你一時起了興趣。其實真實的你是不可能接受我的，你沒見過我真正的樣子。”

“我還沒見過什么樣子的你？不知道你什么樣糟糕的過去？”蔣瓏眼眶發酸，既怒又傷。芮陽不愿提起的過去他也不想當她的面撕開來，但這些事情他都不在乎，只有一個無能的男人才會讓妻子的過去影響到自己。更況且名聲這種東西自己也沒剩多少。

眼前一黑，他好像覺得全天下都知道了芮陽幾乎沒有在他面前展現過夢中讓他迷戀的笑臉和純真，總是一如既往剖開人性中最血淋淋、陰森森、丑惡的、虛偽的、頹廢的面目，但他還是動了心啊。

蔣瓏伸出手。

“難道你在我面前的樣子…那么丑…還不夠真實嗎？”

芮陽撥開他，“從前我只是你觀察的兩腳動物，現在變成了能夠幫你看家守門的四腳寵物，所以你誤會了對我的感情。”她頓了頓，“你的野心難道要浪費在我身上嗎？”

“不是野心。我知道什么是占有欲，我知道什么樣的感情會有占有欲。”

“對金錢也會有占有欲。”

“不是一件事。芮陽我不懂。我知道你心里是向著我的，為什么一直不讓我明白呢？”

我不懂，我想誰都不懂，只是簡簡單單動心兩個字，就是心動了。心動的時候，我必定求你幫我護住它。為什么要拒絕呢？所有的事情都不應該止于心動呀。

蔣瓏失落心里空蕩蕩的，本來想要咬牙生氣的，可他就算再想著馮周洲，想著芮陽對自己暴怒的樣子，就是生不起氣來，只是難過了，簡簡單單的難過了，如同迷戀上流水中倒映的月影，他伸手了，濕了身子，卻捧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