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候，才是時候？

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恐怖逼人的緊迫感越來越深，身后就有將從地獄涌出的百萬惡鬼，閉上眼就感到絕望。

芮陽在一個又一個不眠夜清醒的醉酒，她醉在人生碩果僅存的希望中，醉在對溫暖的渴望里。

她確定自己必須做出選擇，卻遲遲不愿意將籌碼壓在蔣瓏身上。看過太多爾虞我詐，今日的床頭好，明日的袖里劍，更何況他就是那種極度自私無情的人。

雖然人之初不一定都性善，只是如果你在年少時都沒有見過善良，那長大了更不可能會有，要知道多少人的純良死在了成人的前一夜。

手指上的煙味已經(jīng)很嗆人了，芮陽仍舊麻木地點燃手里的煙，大口吸著。她無數(shù)次懷念年少的時光，只有那時候她覺得世界是和善的。不僅家庭幸福，還有一個腦子不太聰明的人護(hù)著她。

對于馮周洲是愛？還是喜歡？其實都不算，只是之后趟過多少轟轟烈烈的河都太過慘烈，生命中的美好只剩年少的時光，而馮周洲立在了那段回憶里，躲不掉，便成為了一個坐標(biāo)。

想著，芮陽苦笑。她從不認(rèn)為自己是一個自私的人，不過她自私過一次。那是她回榕市之前，經(jīng)歷抑郁的折磨痛不欲生，瘋狂地想要有一個人出現(xiàn)能夠?qū)⑺瞿嗾?，不讓她覺得伶仃難行。

她當(dāng)時不曾想那樣瘋狂的做法是否過分，只是一味在臆想年少時光中的馮周洲如何的與眾不同，還是會溫柔待她，護(hù)她周全。

現(xiàn)在回想，其實也是癡人說夢的行徑，她懷抱著希望，每天都給馮周洲發(fā)訊息，整整三個多月，直到對方把她拉黑。

回憶起來覺得那一天很可笑。細(xì)雨后寂寥無人的老街，她站在紅燈籠下接到Joan的電話，Joan興奮的說，“馮哥今天看電影看哭啦。他說他想起他的初戀心情很復(fù)雜。你再等等，他很快就會來找你的?！?

那種虛妄中誕生的希望，本來就像是一朵雨花，那個特殊的人，那些殘存希冀的少年時光將她拒之門外。

后來遇見了又怎樣，回頭一望過往時光，當(dāng)年藏在手心的珍寶早已失去了讓人迷戀的光。

所以啊，就算你身處于孤立無援的絕境中，也不要把希望交到別人手里。人始終能相信和依靠的只有自己，自己能咬牙撐下去就撐下去，撐不下去，孑然一身也輕松。

不過，卻是很想跟他說一句對不起呢。

誰能猜到芮陽的半點心思，對芮陽錯付純情又糾結(jié)多年的馮周洲沒有想到，蔣瓏更是想不到。只是二十七八歲的他還帶著青年的盛氣，遲遲等不到芮陽的回應(yīng)，無聊的做了三個小時的打坐和尚，拿起手機(jī)一股腦的將氣又撒到馮周洲身上。

陰魂不散的家伙，哪里好了？我哪點不如他？好好一個女人要被一個廢物耽擱一輩子了？我蔣瓏就不信這個邪，天王老子、卑鄙小人都能斗，區(qū)區(qū)一個馮周洲不過是手里的一只小鵪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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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11月，有兩個古崇康印象深刻的電話。

第一個電話芮陽要他請大假，旅游也好，戀愛也好，最好是出省。

第二個電話是李存佳打的，芮陽出了車禍。

11月17日晚，她化了精致的妝，做了頭發(fā)，穿著漂亮的禮裙，開著李存佳名下的那輛黑色吉姆尼翻下路沿。

車身劇烈震蕩，視野如同揉亂了的顏料，安全氣囊彈了出來，芮陽暈了過去。之后她恍惚有片刻的清醒，從眼縫中還能看到真實的世界，皮膚還能感受到冬夜的冷，內(nèi)心寒冷而絕望。

她又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已經(jīng)在醫(yī)院了，床邊模糊的人影慢慢清晰。

“醒了？醒了！”

貼過來的竟是蔣瓏有些孩子氣的驚喜臉龐，令人新奇。

芮陽緩緩轉(zhuǎn)動眼球，環(huán)視四周，病房死氣且無聊，身子很酸，肩膀很痛，頭也很暈。

“你慌死我了！”

確定芮陽清醒了，蔣瓏抓著她的手指，迫不及待的開口。

咦？你慌什么？是我自己出的車禍，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看你，衣服整齊、頭發(fā)整齊、臉也整整齊齊，就是樣子衰了些。

突然間，芮陽懂了蔣瓏臉上孩子氣的點，強(qiáng)硬的他實則有一種脆弱感。粗粗的眉毛和厚厚的雙眼皮，不太明顯的下垂眼，只要表情柔弱下來，就透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慌什么？不是沒事嗎？”

“還敢有事？”蔣瓏嗔怒。

“怎么不敢？又不是我自己說了算?！?

蔣瓏張口想懟，不過聽到芮陽虛弱的聲音，也不想再開口說那些無聊置氣的話了。

想去拍拍她的臉，可又怕拍疼她，只在床邊乖乖地坐著。

“這次是你運(yùn)氣好，以后別開車了。”

他過分的溫柔。

芮陽自嘲。“看來我還是受老天眷顧的人了？”

她的不屑使蔣瓏生氣。

“聽沒聽到，別開車了?！?

“我開的車比你開碰碰車好多了?！避顷柕淖炜蓻]她這幅身體虛弱。

才說著，李存佳已經(jīng)喊了醫(yī)生過來，蔣瓏自覺的起身，多看了兩眼覺得沒自己的事，走到病房外。

才出去，就猛地踢了一下墻角。

芮陽這回命大，車子雖然毀了，人倒是只是有幾處挫傷。

一想到萬一她真的有事……

蔣瓏氣得發(fā)抖，本來但凡不順心他就總愛生氣，只是這一次竟然氣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