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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肩膀

蔣瓏喝了個大醉,待他酒醒了些船才乘著月色回到碼頭。

游艇靠岸,芮陽接到古崇康的電話,正要出倉。蔣瓏躺在沙發上,迷蒙的看著她,抬起手臂。

“你要走了嗎?”

芮陽回頭,露出笑容。

“我回來了。”

他收回手臂,安心地閉上眼睛。

“跟古崇康講,你和以越住別墅,讓他送我回公寓就好。我喝多了,不想沖到以越。”

***

古崇康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以越站在碼頭。

芮陽看到兒子扯著肉嘟嘟的小臉,對她一個勁的喊媽媽,笑著迎了上去。

她接過以越,用手指逗著他的小手,將蔣瓏的話復述了一邊。

古崇康點點頭,轉身安排。指使人送走蔣瓏后,才回到車上。以越已經在芮陽懷里睡著了。

“以越今天哭鬧了嗎?”見古崇康上車,她問道。

“想了一會兒媽媽,不過很乖,沒有哭鬧。”

“他今天玩累了吧。”

車內昏黃的燈光下,芮陽輕輕拍著以越。

古崇康入座后,擺手讓司機下了車。

“他今天說什么了嗎?”

“沒有,我也沒問。”芮陽如實回答,隨后又問道。“情況真的那么不好嗎?”

“不是太好。蔣聯柏現正聯合其他董事針對他。”他特意將話只說一半,試圖揣測芮陽是否真的沒有向蔣瓏了解更多。

芮陽仍舊看著以越熟睡的臉蛋,慢悠悠的說。

“還是怨恨上他了。做到哪一步了?”

“之前有苗頭卻被壓著。蔣元生病危后就不停搞小動作。現在已經擺上明面要把肆一的投資抽走。”

“他有那么大的能力嗎?”

“原本也還好,可蔣瓏……”

古崇康正說著,芮陽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急忙拿出手機,關掉聲音,又止住對方的傾訴。

“行了,先別說。詳細的我改日問他吧。”

低頭一看,是馮周洲的視頻邀請。她微微皺眉,將手機遞給過去。

“你幫我接吧。”

驚訝的看著芮陽,古崇康還是接過手機,點開接聽。只見屏幕內馮周洲的笑臉瞬間凝固,錯愕又變得憤怒。

“怎么是你?芮陽呢?”

“她帶著以越,不方便。”

古崇康老實回答。

“蔣瓏呢?”

對方迅速質問。

“他喝醉了,已經睡了。”

“你們在哪?怎么去了哪了?還在淞市嗎?回福建了嗎?”

古崇康咬唇有些猶豫,芮陽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盡快結束通話。

咽了口唾沫,他沉著聲音。

“蔣瓏的爺爺去世了,芮陽過來……”

“怎么沒跟我說?為什么是你拿著她的手機。芮陽呢?”

“沒什么。夜深了,以越睡了。我向你保證,他們都很好,蔣瓏也不在這里,你放心吧。就這樣了。”

說完,他掛了視頻。

簡單思索,古崇康扭頭朝芮陽苦笑。

“你為什么不接?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芮陽嘆了口氣,雙手更護住了以越。

“我不想對他說謊。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他爭執。”

古崇康點了頭,手機又突然響了起來。他被下了一跳,低頭一看,是馮周洲的電話。這才過了幾秒啊,千萬不要是來吵架的。

他豎起手機朝向芮陽,用手指著屏幕。

“接吧。”

收到示意,古崇康清了一下嗓子,小聲地。

“喂?你一直打來會吵到以越的。我們在車上呢。”

“你沒開靜音啊。”

迎來的是馮周洲的埋怨。

古崇康卡住,想起早先聽蔣瓏提過馮周洲的膽子越來越肥,杠精似的,立馬轉了口氣,點頭認錯。

“下次一定注意。”

“今天淞市天氣陰沉沉的,我都覺得有點冷。你那邊呢?”對方打開了閑話家常的匣子。

“一樣是陰天。”

“哦。爺爺的事,你讓蔣瓏節哀,想開點不要太難過。”

“好的。”

“還有。芮陽打算什么時候回來啊?”

“明天上午吧。”

“別搞的太匆忙,跑來跑去的也累。你幫我給她說,我不急,反正這陣子忙,明天也是一整天的錄影,晚上才回家。要是蔣瓏實在難過就多陪人家。那個我外公走的時候我也挺難受的。實在回不來也沒事,跟我說一聲就行,畢竟人家家喪事。是吧。”

“好的,我知道了。”

“行。我掛了。你也早點休息啊。”

馮周洲爽快的掛了電話,古崇康對著屏幕滿腦子問號,轉身問芮陽。

“他是這么講理的人嗎?”

芮陽不禁挑起嘴角,臉上有些得意。

***

隔天回到淞市,芮陽將以越放在客廳一個人玩,自己則蜷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她心里裝著事,盡管沒有表明,還是想回到蔣瓏身邊。

這種感覺是復雜,一來有過去的情分,二來有欠他的債,再來是內心蠢蠢的欲望。與馮周洲的生活雖然幸福,但太過安穩,少了一種酣暢淋漓的成就感,整日嫻靜的生活有太多無處排解的困頓。

這不能怪她太貪心,時光早就將她打磨成了與馮周洲截然不同的人,這幾年她盡量多的與自己妥協,但還有一樣她妥協不了。她對馮周洲有太多的謊,有太多作假的軟弱,被劈裂的強弱在生活中種下了很多不安的種子,讓她無法安心自在,積攢了越來越多的無端憤憤。

夜里,芮陽早早哄以越睡下,泡了壺咖啡,點了只香薰蠟燭,坐在小吧臺上等著馮周洲回來。

門外傳來聲響,她迅速扭頭,又轉回來,安靜地看著桌上的蠟燭。

推門而入,見到廳里微黃的光,馮周洲心里騰起雀躍,昨日的郁悶被一掃而空。

他脫下外套掛在玄關,輕手輕腳的走到芮陽身后,將她摟住。

“以越睡啦?”

芮陽將手附在他的手上。

“睡了。”

“我想你了。”

馮周洲撒嬌。

“才一天。”

“我不管,就是一個小時也想。蔣瓏怎么樣了?還好吧。”

芮陽沉默。

“吶,我也沒有生氣,就是以后能先跟我說一聲好嗎?”

“我不是怕你不讓我去嘛。”

“怎么會,我沒那么小氣。”

“要吃點什么?還是先洗澡?”

“不用,先讓我看看你,以解相思之苦。”

馮周洲轉到芮陽對面坐著。

燭光后的他,臉上寫著倦意,又盛滿笑意。芮陽低下頭,一時間有些不忍開口,不過她也從來不是婆媽的人。

“馮周,我跟你說個事。”

“嗯,什么?”

馮周洲拿起芮陽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我們請一個保姆吧。”

他心里有著不好的預感。

“就說你一個人照顧以越很累吧。改天我們一起去找。”

“不用。”

芮陽拒絕。

“怎么?”

“我會讓古崇康安排的。你工作忙,還是找一個全職的住家保姆好。”

芮陽眼神閃躲。

“什么?”馮周洲突然急躁,還是壓住了聲音。“我和你都在,不用住家吧?”

“馮周,我想去蔣瓏那邊工作。”

“他讓你去的?”

“沒有。”

他將咖啡杯推開了。

“那你去干嘛?你能做什么?當助理?照顧他?還是……”

“你不要多想。家里現在就你一個人有收入,雖然不低,但總要買房,還有以后以越上學的事。這些在淞市哪樣少要錢了。平時的花銷在這,你又要有些門面,以越已經一歲了,怎么省也不是兩三年能省出來的啊。”

馮周洲雖然覺得有理,可這和心里的事不是一個。

“他只是死了個爺爺你就這樣心疼他?我爺爺奶奶早就不在了,怎么不考慮我。”有股絕望悄悄騰了上來,仿佛兩年前的事又要上演。“我覺得我已經都大度了,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幾乎沒睡著。就是想著你。你去找他我真的沒意見,但是都不跟我說一聲帶著以越就走。有考慮過我么?想過我的感受嗎?”

“馮周,你冷靜聽我說好嗎?我會盡量不離開淞市。只是他遇到的麻煩,我也有責任。”

“什么麻煩,他不行嗎?芮陽,他是上市集團的董事,手下多少間公司,他爺爺死了璽元馬上就是他口袋里的東西了。你有必要去干什么?你幫什么?我不懂。”

馮周洲試圖阻攔芮陽。在他看來與蔣瓏這樣站在頂端的人交上關系本就是一件不可置信的事。他那樣的人還需要自己這種平頭小百姓的幫忙嗎?說句難聽話,要是蔣瓏落魄成了乞丐,他倒是能送一碗飯。

“你不用懂。”

“什么!哈?我不用懂?你和他有你們的小世界嘛,把我,你老公排除在外,是嗎?”馮周洲負氣。

“你不用想這么多。我只是去做一個工作而已。因為他現在正好需要幫手,需要可以信任的人為他做事。以前也是這樣的。”

“那我也跟你說,我覺得他很厲害,不需要你他也可以的。咱們過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他是人上人,他自己的事他自己能搞定。我犯不著把老婆送到他那里去。”

他在氣頭上,好不容易才覺得真正的擁有芮陽,這會子突然什么都不敢相信了。

“和感情沒有關系。”芮陽篤定的回答。

“你就是想去咯?”

“我是這樣打算的。很多東西只是我和他的,我也確實是不想讓你知道。越高的地方看到的黑暗就越深,他說他沒事,他很好,就能信了嗎?人都是一個肩膀一個腦袋,你想想那兩尺寬的肩膀能抗多少啊?”

馮周洲深吸一口氣,他無意在氣頭上再與芮陽爭辯。嗖的起身,咬牙對著她點頭。

“我不想和你爭。出去透個氣。”

說完,疾步走到玄關,頓了頓,取下外套推門離開。

芮陽看著輕輕合上的門,頹然坐在椅子上。盯著燭光,突然笑了起來。拿起被馮周洲喝了一三分之二的咖啡,續上,接著喝了起來。

***

路上車水馬龍,雖然是夜,可淞市從以前就被叫做不夜城。馮周洲靠在路邊欄桿上,對著車流,眼前浮現曾經。

與芮陽在泰國的時候,只要一發生爭執他就會跑到711,再跑回來。現在和那時候有什么不同呢?

他和芮陽結婚了,他們有了以越。然后沒什么不同。

到底在氣什么?說白了只是因為那個人是蔣瓏。可是又氣他做什么?芮陽選擇的人是自己。

那邊的東西馮周洲當然是從來不懂的,也不愿向芮陽刨根問底。她想去做,其實不論是為了工作還是曾經的情意都不必小心眼,顯得自己吝嗇。自己有了芮陽,有了以越,還有了事業,幾乎獲得了所有,應該大氣,沒有理由斤斤計較的抱著自私的幸福,束縛她,或者真的讓有的人這關很難過。

……

說來說去,蔣瓏對自己也算不上是個壞人,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做人不能太白眼狼。

***

馮周洲提著購物袋,站在門前低頭回憶著之前對芮陽的態度有沒有太差,應該怎么開口說自己同意了呢?要不要提些什么意見?還是把以越送回榕市給爸媽照顧?不過不知道這樣芮陽又會不會肯。

正想著,門突然開了。

他驚訝著抬頭。

門內芮陽歪頭對他笑著,那笑臉純粹,只是一個等著丈夫回家的妻子。

“回來啦?”

“嗯。”馮周洲自信的一笑,一邊往里走一邊打開手里的袋子。“你瞧我買了幾盒草莓。不太好找就晚了些。”

打開廚房的燈,他開始清洗那些草莓。

兩人都沒講話,顯得氣氛干巴巴的,馮周洲開口。

“不拍照嗎?顯擺一下你這個會大晚上惹你生氣,然后跑了好多地方才買回來你愛吃的草莓的,好,老,公。”

“要啊。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個這么好的,好,老,公。”

芮陽從身后抱住馮周洲,將頭靠在他的背上。

“芮陽,以前我很想你能把我的照片放進朋友圈,或者是我能把你的照片放入我的朋友圈。可是我能感覺到你不喜歡這樣,你很注重自己的私隱。后來我到了庫卡重新開始主持,勉強算是一個公共人物吧。我希望能保護你和以越,不用受那種很多雙眼睛下的生活,可是你又開始把我放在網上顯擺了。”

馮周洲說著皺眉,又舒開,這是他慢慢摸索到的感受。有的人的生活就是一個圈子,而芮陽的生活卻是在多個巨大圈子中,容積極小,又封閉的玻璃房里。看似隔絕,其實是因為有著和別人不一致的時間和速度,破壞那個壁壘與常人交往反而是種負擔。

他話鋒一轉,

“是因為越來越愛我了嗎?哈哈。”

“就是想要別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啊。”

芮陽撒嬌。

馮周洲勾頭洗著草莓,拉家常式的開口。

“我想,保姆是要找,但我和你也盡量多陪陪以越。好嗎?”

“好啊。我也舍不得他。”

馮周洲故意捏著嗓子問道。

“那我呢?”

芮陽踮腳湊到他耳邊,調皮地咬他的耳垂。

“離不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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