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澤看著視頻里病床上的被子，上面是一幅漂亮的冬梅圖。

他一臉慍怒，可難得的，洛澤卻感受到了無能為力。

視頻的角度一轉，到一個被保鏢抓住的女人身上。

洛千暖找的律師太固執難了，不知道哪里找的，還不怕洛家的權勢。

但為了一個死人，洛澤自認為還不值得。

他抬了抬手，對面的保鏢松開了西裝革履的女人。

“我只有一個要求，她的骨灰要送到洛家。”

“當然。”女人答應得很爽快，“洛暖小姐也是這么要求的。”

洛暖？

洛澤沒有糾結名字，人都死了，再糾結這個沒意思。

洛千暖給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洛澤沒有什么補充的，于是關了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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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燦爛，斜斜照進房子里；門戶大開，空氣流動，將房子里陳舊的空氣掃了出去；入殮師很溫柔禮貌，他們安靜得仿佛不存在。

洛暖的靈魂困在她本該腐朽的身體里。她的觸覺和聽覺變得格外靈敏。

她感覺到入殮師朝她走來，動作的溫柔耐心，她小心翼翼地為她擦拭著身體，為她清理背上的玻璃。

帶著的手套布料柔軟，動作輕柔。

奇跡的，千暖感覺到她手指指腹有薄繭，指骨漂亮。

她為她輕柔地穿上裙子，為她輕掃峨眉，挽起青絲，每一個動作都格外虔誠。

最后，她將她的手輕搭在小腹，放好。

“您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一旁的律師明明是按照她給的臺本贊美，語氣卻真誠極了，目光帶著沉痛。

入殮師沉默著。

洛暖的靈魂被腐朽的身體禁錮，可她并不慌亂，反而格外平靜——今天之后，她就真的從那可怕的詛咒中解放出來了。

她被放到推車上，上面墊得軟軟的，她沒什么不適。

她被推上車，車子開走，搖搖晃晃，沒有禮樂，沒有聲音，過了不知道多久，她又被推下去。

那個溫柔的入殮師最后一次細致地為她整理儀容。像人間對逝者最后的溫柔。

洛暖發著呆，有些迷茫，她在想自己的人生怎么變得和刀刃一樣又窄又薄的。

她被推進了焚尸爐。

里面的烈火張狂又溫柔，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了從未歸過家的異世靈魂。。

洛暖被烈火擁抱、親吻。

她感覺好疼好疼，她知道自己身上的裙子被燒掉了，皮膚也被燒了。因為她聞到氣味了。

她疼得直掉眼淚，如同珠子一樣多，但淚珠很快不見了，她疼得笑了，姝麗的面龐笑得肆意張揚，仿佛在嘲笑世間的可笑。

年輕又蒼老的疲憊靈魂從一點一點正在變成骨灰的肉體中解放出來，本應觸碰不到的火舌躍躍欲試，一下子涌上來包圍了她，如同千軍萬馬包圍了一個注定失敗的將軍。

她無路可逃，也不想逃。

洛暖無意中低頭，她看見熱烈的火焰下是成小山狀的尸骨。

她覺得有些眼熟，因此凝望著，細細辨認，發現那些尸骨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每一具，都是她自己。

它們被灼燒著。

洛暖看了一會兒，伸出手，親手將自己的靈魂打碎，任由心中的業火叫囂著，囂張地燃燒著，一直到灰飛煙滅。

洛暖感覺自己好像又變回了那個眼神純澈，十幾歲了還相信圣誕老人存在的女孩。

她又想起了一個人，現在想想，心里還是隱隱抽痛著。

她張了張嘴，無聲告別：再見了，諸葛情。

她心愛的少年。

這個她在異世在懂得愛是什么的時候唯一愛過的少年，這個為救她而死的少年。

繼洛暖殺死自己后，她又自己毀滅了自己。

她打碎了自己的靈魂，可她卻是笑著的。

因為她解脫了。

……

律師先生將手里的一張賀卡在規定地點燃燒。

沒有葬禮，這個女孩死得安靜。

出于同情，她未保持沉默，而是低聲說了一句：“洛小姐，生日快樂。”

火舌舔著賀卡，翻滾著，賀卡被打開，上面寫的是“祝洛暖小姐十八歲生日快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