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寒溪道：“換了旁人，我才懶得管。”
“是，小女辜負三姑娘美意了。三姑娘放心，小女都早早準備下了。”
寧寒溪平日里確實懶散，她自小聰慧，什么都是一學就得道，也因此不想吃苦。又是侯門貴女，上頭還有兄長護著，平日里根本無需操心瑣事。
如今能讓她問上一兩句的，也就只有陶樂了。
知道陶樂素來是個有條不紊出不了錯的，知道問了也是白問，故而也就當閑話一二。
寧寒溪將茶喝了，“也不知道二哥去潮州還缺什么，早上也沒見著二嫂。”
陶樂道：“你那個二嫂看起來是個管家的好手，必然已經思慮整齊了。”
寧寒溪托著下巴想了會兒，“時候也不早，我與你吃飯去。潑云河旁開了家新的畫舫酒樓，美的很。”
陶樂打著扇子往窗外瞧，“去畫舫倒是無妨，只是晌午去太熱了吧。”
寧寒溪在陶樂說話時已經站了起來，“左右無事，出門去逛逛。”
陶樂只得跟著她下樓。
伙計已經將東西送到了馬車上，只在大堂等著，見她們挽手下樓，忙上前去。
“姑娘們可不是嫌棄茶不好，這么快就下來了。”
寧寒溪冷笑道：“若再多喝幾盞茶，怕是要被你留下更多銀子，還是早些走的好。”
“姑娘打趣了，這點子銀子對姑娘來說九牛一毛。”伙計恭維著，時刻觀察著寧寒溪的臉色。
卻見寧寒溪走到一半就停下來，臉色也變了。
順著三姑娘的目光看去，咦，大堂門口不知何時立著一方欣長身影。
夏日烈陽從門口照過來，倒是將這身影罩上了一層光暈。
這人一手執馬鞭，一手負在腰后，腰間是絳紫綬帶，便是這炎炎夏日，仍穿著半長立領的窄袖衣裳。
哎喲，這不是那位傳言中的“玉面閻王”郭子瓊又是哪個。
郭大人剛從宮內出來，這處書肆是他傳遞消息的站點，想著來取幾本書，卻不料能在這里遇見三姑娘。
寧寒溪一如既往的冷淡，見了他也不過是怔了片刻，很快就恢復如常。
這日不是休沐日，大堂里人也不多。
兩人隔著半個大堂對視了片刻，還是郭子瓊往里走了兩步，給寧寒溪抱拳，“三姑娘，陶姑娘。”
伙計招呼道：“郭大人來了，可是要取書，小的這就叫書童去取。”
寧寒溪此時覺得伙計很是話多，微微顰眉。
這旁人都恍若不查的顰眉，倒是落在郭子瓊眼里。
郭大人冷眼對著伙計掃去，伙計就覺得脊后汗毛根根豎了起來，乖乖閉了嘴，瞬間消失。
寧寒溪見伙計溜了，冷笑道：“大人好大的官威，平白嚇著伙計了。”
郭子瓊往前走了幾步，待到只與寧寒溪一步之隔才停下來。
他本就高，到了如此距離，要低頭去看面前的人兒。
陶樂雖然覺得還未與郭子瓊打招呼有些失禮，卻在此時感覺到了一絲壓力，也識趣的退到一旁翻話本子去了。
郭子瓊面色如玉，是一貫的暖風和熙在臉上，“倒是不知道三姑娘喜歡來這處，以后想要什么，只管與下官說，下官派人送到姑娘府上去。”
這話說的聲音不小，頓時將大堂內不多的幾個人驚出了一片抽氣聲。
在郭大人面前是不敢造次，不管是顧客還是伙計，都面面相覷。
這，這，郭大人這是何意啊？
怎么就“只管與下官說”“派人送到姑娘府上去了”。
這，莫不是看上了侯府姑娘，想著一步登天吧。
寧寒溪也驚訝這樣的話能從郭子瓊嘴里說出來，訝異之余，又見郭子瓊目光閃爍，仿佛是故意說給旁人聽的。
心思轉了轉，冷冷道：“大人日理萬機，小女這等瑣事，大人就不必掛懷了。”
郭子瓊卻搖頭，執意道：“姑娘的事無小事，下官處處放在心上。姑娘一聲令下，下官必當做到。”
他果然是故意的。
寧寒溪素手里的扇子轉了轉，“郭子瓊，你是吃錯了藥嗎，說什么渾話。”
敢對這位大人指名道姓的，整個幕都怕是沒有幾個。
大堂內的人身形都要隱到書架后邊了，卻又不要命的露出一雙雙眼睛，一定要吃這個瓜。
“下官句句肺腑之言，怎么姑娘就覺得是渾話呢。”郭子瓊說著往前走了一步。
迫于他身高壓人，寧寒溪退了一步，卻退的不甘心。
“青天白日的，郭大人還是莫要拿小女開玩笑。不然，小女回去要寫折子參大人了。”
這自然威脅不到郭子瓊。
這個將鷹犬佞臣偽裝到了極致的男人，自然有的是后手。
“姑娘這就言重了。若是想在御前參下官，哪用得著姑娘親自動手，下官自述問罪貼，親自送到御前。”
寧寒溪冷道：“你莫要拿你在御前身份嚇唬我，我侯府也不怕你。別以為你平日的勾當我不知道，蒙蔽圣聽便是其一。縱然我不能親自到御前陳述，卻也有父兄的。難不成，大人還能只手遮天，顛倒黑白。”
郭子瓊聽她說的順溜，心里發癢，又往前走了一步。
寧寒溪被他壓的又退了一步，身后幾乎要挨著書架了，面前的郭子瓊玉白的臉就湊了過來。
他身上有松香和檀香的味道，混雜著，說不上到底是什么香，卻叫人腦袋發蒙。
“姑娘說的好。蒙蔽圣聽，只手遮天，顛倒黑白。下官竟不知道，原來三姑娘如此關注下官呢，倒是叫下官受寵若驚。”
寧寒溪無奈，真怕這人會做什么出格舉動，將扇子戳在那人胸/前，“大人可多少要點臉吧。”
“三姑娘放心，下官憐香惜玉的緊，來日若到了我府上，下官一定好好疼惜姑娘……”
“閉嘴！”寧寒溪喝道，“你少在這里空穴來風嚇唬我。你當如今沒了公道，能肆意妄為。我可告訴你，我便是去太明寺出了家，也不會與大人有一絲瓜葛的。”
這話說的咬牙切齒，卻惹的郭子瓊垂首低低笑了兩聲。
他實則是覺得寧三可愛的很，色厲內荏的小東西。
笑完了，又正視著寧寒溪，“好，好的很。真是傷透了下官的心，只是姑娘去出家太可惜，下官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的。”
他垂眸看了看擋在兩人之間的團扇，對著寧寒溪露齒一笑。
寧寒溪鹿一般的眼睛迷瞪了一下，“怎么，侯府家事大人也能插手嗎？”
“且看下官想不想插手。”
堂內人又是一口冷氣。
這郭大人已經目無王法又權勢滔天到這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