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時逸看的認真,竟一次性記住了筆畫,徑自握筆練了起來。
不多時,慕月黎這三個字便被他寫滿了整張宣紙。字跡起初還輕重不一,墨色不勻,到后邊筆鋒便漸穩流暢,書寫也有了形。雖稱不上多好看,但也是一筆一畫的清晰工整。
慕月黎不知,時逸看著這個名字,每提筆寫下一遍,心中的決心便也跟著更堅定了一分,仿佛字跡里都透出一股執拗勁來。
“不錯啊,學得很快!”
慕月黎毫不吝惜自己的夸獎,開始教他其余的字。
時逸學的很快,慕月黎發現他也過目不忘,很多東西講一遍便能記住,省去了她不少功夫。
兩人這一日便都在認字中度過,不知不覺就到了就寢時分。
慕月黎囑咐完時逸要好好睡覺,便回房運功打坐了。
她是火系與光明系雙系靈師。
眾人只知她有火系,卻不知她有光明系。是因為她在入靈覺醒這兩系以后,便被她,以及她的父皇母后隱瞞了此事。
原因與神殿相關。
神殿是大陸第一組織,據說神殿的殿主是這世間唯一的神,是在那場天災下唯一存活下來的神。
雖幸運的躲過了天災,但他的家人和族群卻無一生還。
許是不甘心,許是想復興神族,又許是別的什么,他創立了神殿,只招攬覺醒了光明系的靈師。
因為光明系的靈力是最接近神力的,不被任何系所克制。
覺醒了光明系的人,故而也比其他人更有優勢。
正因如此,神殿成了大家的心之所向,成了大家心中的頂尖強者聚集地。甚至有些人會覺得進了神殿,就如同進了神族一般。
雖說擁有光明系天賦的人會被保送進神殿,但實際上這種保送是強制性的。只不過大家基本都是自愿進入,極少有被強迫的情況出現。
光明系靈師進入神殿早已成了眾人心照不宣的共識,皇帝和皇后卻并不希望慕月黎進神殿,當然,她自己也不愿。所以她便求助了師父,通過曦雙鏡將其隱藏了過去。
不得不說,曦雙鏡真的很實用,不怪大家都對它趨之若鶩。
慕月黎如此想著,下一秒便收斂了心神,進入了冥想狀態。
她運轉著周身靈力,火元素和光元素便如脫弦的箭一般瘋狂涌進了她的體內。
別人看到這一幕都會為之震驚,驚嘆她的天賦,但她卻皺了皺眉。
修煉需運轉靈力行遍全身打通各個穴脈,然后汲取所需元素到丹田,直至飽和,方能突破。
但她的情況很奇怪,明明火光兩種元素都是一同汲取的,可光元素已經快飽和了,火元素卻跟個無底洞一樣,居然還差將近一半。
雖然她清楚火系是她的主系,但現在才赤字巔峰,到底還是差的太夸張了。
她對此感到訝異,但也并沒有多困擾,依舊沉心冥想,專心致志的汲取著所需的元素。
約摸半個時辰,她睜開眼睛,不由露出笑意。
不用多久,她便又能突破了。
修煉過后她只覺渾身輕盈舒坦,愜意地伸了個懶腰,慕月黎還是打算去瞅一眼時逸再睡。
輕車熟路的翻到偏殿。
抬眼一瞧。
果然,床上又沒人。
說了要好好睡覺的呢。
慕月黎眉梢染上幾分無奈,她迎著夜色徑直往小角落里走去,正巧對上時逸眼巴巴的視線。
他也沒有睡,像是硬撐著不敢睡,也像是抱著期待在等她,仿若一只守巢的小動物。
四目相對間,他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神色瞬間變得安然。他步伐輕快的走向慕月黎,克制的揪住一點她的衣角,像雛鳥依賴母鳥一般,滿心信任的跟隨著她。
現在的時逸很是脆弱,慕月黎知道這點,但這并不是個辦法。同樣的話術不能用兩次,不然太容易讓人起疑了。
慕月黎一邊摸著時逸的腦袋安撫他,一邊陷入沉思。
要是兩殿之間是通的就好了。
她目光在那堵墻上游離片刻,突然覺得這個想法可行。念及此,她果斷轉身,丟下一句等我一下,便徑自離去了。
但時逸并不知曉慕月黎的想法。
他手指不自覺的攥起,這只手剛剛還揪著慕月黎的衣角,還留有觸感。盡管方才慕月黎一直在安撫他,但時逸能看得到她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
她是不是嫌棄我了。
我是不是讓她為難了。
這兩句話不斷縈繞在時逸耳邊,讓他開始惴惴不安,連身體都在這一瞬間有些發冷。
這使他不由自主的再次蜷縮起來,又將自己縮成了一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姿勢。仿佛這樣就能暖和一點,就能將涼了半截的心捂熱一般。
她還會來的,她說等一下。
時逸如此安慰自己。
然而很快,他便從這種不安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
因為他看到一把匕首從隔壁捅了過來,墻壁竟被捅穿了。
慕月黎一回到主殿,便將靈力匯聚在手上,將擱在墻壁旁的書架推開了些。
接著她拿出一把削鐵如泥的紫字匕首,三兩下,就在墻上開了一個跟她等高的小門,然后彈指間便將剩下的墻壁悄無聲息的燒了個干凈。
這下方便多了。
慕月黎輕輕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踏步穿過小門,就見時逸蜷縮在地上,滿是呆愣的看著她從隔壁走過來,那雙專注的眸子在黑暗中竟也讓人覺得發亮。
“怎么了?”
慕月黎彎下腰,伸手將他拉起,半開玩笑道:“看呆了?”
時逸確實沒想到慕月黎會這樣做。
他只知道,當她看到慕月黎從那個新開的小門里走出來時,他的心仿佛要從胸腔里跳了出來。
于是他呆住了。
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讓他覺得黑夜也并不難捱了。
“這下我就不用擔心要怎么應付她們了,明天再找個字畫過來掛著。”
慕月黎表情有些得意,她看著時逸這幅愣神的模樣,沒忍住托住他的臉揉了揉,時逸的耳朵被帶得有些泛紅,但黑暗中并不能看到。
“好了,該睡覺了。”
將仿若人偶一般乖巧的時逸帶到床上,替他掖好被子,慕月黎便美美躺下睡覺了。
時逸卻還未回神。
他睫羽微微顫動著,竟有些睡不著了,不是擔驚受怕的睡不著,而是有些舍不得睡。
濃稠的夜色是天然的掩體,他可以毫無顧忌的用目光臨摹慕月黎的臉龐,一寸一寸,百遍千遍,怎么都看不夠。
時逸突然覺得慕月黎就像一塊吸力極強的磁石,不由分說的攫住他的目光。
他抬手撫上胸腔,那里還溫熱著,證明剛剛控制不住的心跳不是錯覺。
這是他的姐姐。
是這世上僅剩的,唯一真心實意關心他,對他好的人。
他想,或許曾經那樣的日子真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