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砍樹的事,已經過去了三天。
村里的老人們對此持反對態度,那些“砍樹派”也不敢再明目張膽的提這件事了。
直到又過了四天后。
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傍晚,有人發現一具男性尸體全身赤裸地掛在了村口那棵死樹的樹枝上,全身筋骨被挑斷,肚子被利物剖開,腸胃肝肺落了一地,有的半耷拉在身體上。眼珠被挖出,舌頭被從中間切開,吐出來,死狀極為凄慘。
一把匕首靜靜地躺在不遠處,理所當然的會被人認為是兇器。
一時間全村嘩然,這個歷來平靜,幾乎與世隔絕的小村落從未發生過如此駭然之事。
男尸的妻子聞訊趕來,見到這一幕,直接兩眼一翻,昏了過去。救護車、警車接踵而至。即便這時候救護車的到來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人已經死了。難怪有人說救護車大多數時候扮演著“靈車”的角色,雖為救命車,但那“完遼完遼”的鳴笛聲怎么聽都像是催命的。
有的小孩子經常會模仿救護車“完遼完遼”的鳴笛聲,可能這時候大多數家長會啐一句:小兔崽子,干甚呢?找揍!
小孩子往往嘻嘻一笑,等到他們真正有一天上了救護車之后,嚎啕大哭,決堤了...
不管怎樣,該辦的事還得辦完。由于此時是傍晚,臨近黑夜,且天又下著大雨,麻煩是必不可少的。本著保護現場的原則,警官向附近居民借了幾把擺攤大雨傘,至少能起著那么點作用。幾名法醫小心翼翼的將尸體搬運到救護車上,留下十余名警察保護現場,疏散群眾。幾件現場的物品也被一同帶走。目擊者和受害人家屬也隨之前往公安局。
看熱鬧不嫌事大,這是人類一向的天性,也沒什么可批判的,要怪就只能怪誰讓我們是人呢。陵圯村位置偏遠,人卻不少,怎么說也有四五百戶。人口基數大,閑人也多,不過這里的人并沒有像那些說“你怎么還不跳樓啊,我還要回家吃午飯呢”的人一樣過分,只是因為村子里從未發生過殺人案,想來一探究竟。那些先來的都已經走了,實在是那副場景太令人作嘔,再看下去就得“本末倒置”了。倒是后來的沒看見尸體,不甘心的在這里轉了幾圈,見警察在這守著,天色又逐漸轉暗,只能悻悻地回家去了。
他們又不是警察,自帶神圣光環bug,待在這里屬實瘆人,回家趕緊睡覺去吧。
說到底,看熱鬧的人純粹是閑的,沒事干了,發生點奇事立刻就屁顛屁顛的跑去了。
難怪有人說,吃瓜群眾才是“深入第一線”的“人民好公仆”,趕到現場的速度比警察都快。
余下的十幾名警察任務完成,待在此處也再沒什么用了,又多待了一個小時,留下兩名年輕警察在此處看守,其他人收工回局報道了。
兩個警察覺著警車停在死樹下不吉利,而且渾身上下不舒服,便將其停在了另一旁的常綠樹下。
呼...得勁多了。
這世上迷信的人還是不少的,哪怕是警察,有一些也不能免俗。可能,這也是一種...傳統?
“嗨,沒想到這陵圯村還真有這怪樹,之前有人跟我說,我還不信呢,真沒想到...”警察小張道,看著死樹和反四季樹,嘖嘖稱奇。
“是啊,你說這要是劃為景點,得賺多少錢啊。”警察小徐感慨。
“哏哏,就算賺到了,也不是你的錢。再說了,幾個爛樹枝子也沒什么可看的。要我說,這不就是一棵南半球的樹,一棵南方的樹,再加上一棵死樹么。況且就這么個窮鄉僻壤,連柏油路都沒有,誰肯來這里受罪。”小張不屑道。
“倒也是,哎...困了,瞇會覺吧”小徐也有些興趣索然,打了個哈欠。
寂靜了一會,小張又開口道:“哎,徐子,你說這兇手會不會再來現場啊。”
小徐伸個懶腰,睜開雙眼,一抹黑色光芒從他眼中一閃而過。“可能吧,很多兇手都有這種心理,總想到案發現場重溫一下,看看自己的成果,享受這種快感。沒準等會咱倆就能看見他來了。嘿嘿,怕了沒?”
“笑話,我可是警察,我巴不得他現在就來送人頭呢!”小張一臉正氣道。
小徐笑了笑,沒再說話。
又過了一個小時,雨已經漸漸的停住了,原本“嘩嘩啦啦”的嘈雜雨聲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小張倚在車座上,警帽耷拉下來,蓋住了他的半張臉,昏昏欲睡。
嘖,一個小光頭。正如魯迅寫的“噲,亮起來了。”不過小張并沒有怒目而視,他雖然姓張,但畢竟不會像張飛一樣睜眼睡覺。
“滴答,滴答,滴答...”和水龍頭的最后一滴淚水相似的“滴答”聲傳來,不同的是這近在耳邊的“滴答”聲被按了循環鍵。
水龍頭可能會很不服氣的說:不把我關掉,你永遠都見不到我的最后一滴淚水!
本龍頭雖然很“水”,但始終淚如泉涌!
“@#¥%……”小張只覺得半睡半醒之間,耳旁不停地傳來“滴答”“滴答”的水滴聲,越來越頻繁,即便是捂上耳朵也很清晰的聽見。“m的”,小張揉揉眼睛,心中莫名的有一股火氣,論誰睡得正香的時候被人吵醒都會很憤怒吧。他很不高興地將警帽重新戴上,雖然這里沒有別人看見他的光頭,但不知是心虛還是怎的,他喜歡從早到晚戴著一頂帽子,光頭的罪惡啊。說來奇怪,他一醒來,“滴答”聲便消失了。小張“艸”了一句,習慣性的拍了拍身旁的小徐,突然想起小徐正在睡覺,但為時已晚,手已經拍了上去。嗯哼?怎么沒拍到?小張不禁向一旁看去,隨即瞪大了眼睛,“哇靠!小徐子捏?”
小徐的座位,空了?
難道是噓噓去了?
對了,應該就是這樣。
小張索性不再多想,繼續閉目睡。
“滴答”“滴答”...
該死的“滴答”聲又莫名的響起了。
“媽賣批的。”小張深吸一口氣,抑制住想要打人的沖動,又睜開了雙眼。可惜小徐此時不在,否則小張絕對會拿他出出氣。
“呼......”小張長吐一口氣,打算等小徐回來施展施展拳頭,一吐心中那口鳥氣再睡覺。
等啊等,等啊等。
tm的,花都謝了,氣都消了。
怎么辦?還是好氣哎!
只不過轉移了“氣”的對象。
這小子在外面干什么勾當呢,這么久了還不回來?
小張又等了幾分鐘,實在是按捺不住了,便打算下車看看。
“啪咔”,熟悉的車門打開的聲音,小張像往常一樣推開門,車門卻紋絲不動。小張心中疑惑,這什么情況?自己已經體虛到連車門都無法推開了嗎?
好羞恥哎!
小張已經覺著事情有些不對勁了,緊接著下一秒,“咣”地一聲,小張向擋風玻璃處看去,愣住了。
一頭鯊魚!?
小張不知道這是什么品種,但看它那數米長的龐大身軀以及密集鋒利鋸齒的血盆大口,總之不可能是什么人類的好朋友——可愛的鯨鯊了啊!
那一瞬間,血脈噴張,氣壓飆升,小張差點暈過去。
mm的,還讓不讓人活咧,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啊喂!不就是睡個覺嗎,怎么莫名其妙就跑海里了?雖然我志向遠大,但從來沒想成為什么海王啊!
夢,一定是夢!
可這也太真實了吧!
這種肉體和精神都在這里的感覺和夢根本就不搭邊嘛!
小張縮回雙手,雙手合十,不管了,先禱告禱告,“阿彌陀佛,無量天尊,玉皇大帝,觀音菩薩,哪吒楊戩葫蘆娃,快醒來快醒來,保佑保佑...”
“咣”地一聲,那條鯊魚又撞向了擋風玻璃!
這擋風玻璃也不知怎的,無比的堅硬,連條裂紋都沒有出現。倒是警車被這一撞,直接翻了個兒。小張一陣頭暈腦脹,額頭不知道撞到了什么硬物,直接鼓起了一個大包。
“嘶...”小張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注意這個“嘶”哦!)
“嘩...”一陣潮水洶涌翻騰的聲音,小張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等到再次恢復了視覺,他發現自己正安安穩穩的坐在副駕駛位上,身旁的小徐頭背對著他,趴在方向盤上,似乎睡得很香。
這......是怎么回事?
小張有些懵,難道還真是夢啊?
這么真的夢,等小徐醒來后一定得跟他好好吹噓一番。
“滴答”“滴答”...它又響起了!
小張看向小徐,心中有種不對勁的感覺。
他小心翼翼地低下頭,看著小徐。小徐的確睡得很香甜呢,瞧,他的口水正不停地滴落,在車腳墊上匯成了一灘。
“滴答”“滴答”...
小張仿佛發現了什么駭人的景象般,愣住了。
他略有些顫抖地,將手緩緩伸出,將車內燈點亮。
借著微弱的燈光,以及空氣中彌漫的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小張終于明白了。
一灘血跡,在車腳墊上緩緩浸染著。
血滴依然在滴落,“滴答”“滴答”,就像時鐘的倒擺一樣,提醒著人們為數不多的寶貴時間。
小張全身仿佛墜入了冰窖一般,無法動彈分毫。
一條分叉的猩紅舌頭越伸越長,“啪嗒”落在地上,舔舐著那一灘血液。
血滴依然在落著。
“滴答”“滴答”...
你的時間,不多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