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走進書房的時候，老爺子正和華叔聊天。見她來，先大方地向華叔贊賞了一番魚米。

“小姑娘，請坐。”他和藹可親地對她說。

他和她寒暄幾句之后，他問:“你是哪里人？”

“這有點復雜，我生在湖南，后來隨爸爸在甘肅生活，然后各地奔波，高中時期來的*海。來上海十多年了。”

“以為你會報戶口本上的省份。”老爺子不咸不淡地說。

“您問我來自哪里，要問的是經歷。過程比較重要。”她淡淡地笑。

“聽葫蘆老板說，您也是軍人子女學校的畢業生？”他問。

“是的。”她認真地回答，“我和我的家人心里一直感謝著學校，各地奔走再到*海，條件不好的時候，能有一所不錯的學校，有學費和食宿補助，當時覺得天上掉餡餅。”

她并不確定學校的協助方是不是眼前這位精神矍鑠、氣色不錯的老人。

他滿意地點點頭。

“聽說學校的創辦者之一是一位歸國華僑，雖然我沒有見過他，但是我知道他是一個特別周到的人。”她繼續說。

“何以見得？”他感興趣地問。

“九年義務教育的學費并不高昂，上大學可以申請助學貸款，高中確實是經濟拮據的家庭擔子比較重的階段。這所高中學校實實在地幫助了我，你是那位歸國華僑嗎？”她不確定地問。

“對呀！可我并不周到。還是被你發現了。”他幽默地說。旁人也笑了。

她也笑起來。

拿回一個信封，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紙幣。她失意地坐著小紅車隨同事離開。

葫蘆從后視鏡瞧了一眼后排。

春意和小明正打情罵俏，她則看著窗戶上的雨漬發呆。

“怎么，小魚不開心？”葫蘆關心地問。

“大哥帶著一家三口住進了我的房子，你也知道我家只有三間房，侄兒侄女大了，各一間房，他們夫婦一間。媽媽把小雜物間改成臥房，我不想擠著媽媽。我沒地方住了。這個月一直睡沙發。所以，沒睡好覺。”

葫蘆氣得踩剎車，把所有人甩了一下。

等把春意和阿明送回公寓，她把車開到門店的停車位。

她回頭就罵:“我說你怎么這么好欺負？你那爛賭、爛泥扶不上墻的哥哥，丟了修車廠穩定的工作還來霸占你的房子？他知不知道羞恥！他要不要臉？你怎么不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再給他幾拳，我就問你，他們會不會搬出去？”

她說:“母親讓我把房子過戶給哥哥，她求了我。說有了房子，兒媳婦就不會跑。母親一直愧疚弄丟了哥哥，哥哥八歲走丟之后，被販賣，逃跑被人打傷了腿。等他安頓下來的時候，他已經十八了。河南的養父母送他去紡織廠當學徒，爸爸一邊開貨車一邊找哥哥，兩年前才找到哥哥。哥哥隨爸爸來上海工作。哥哥在修車廠打工，不學無術，偷懶耍滑，爸爸實在看不下去。因為和哥哥吵架，爸爸回了老家。我問過父親的意思，父親也很無奈。媽媽為了我一直陪讀，一邊照顧我一邊在菜市場討生計。大學畢業兩年了，該是我報答她的時候了。”

葫蘆嘆了口氣:“那你也不能縱容你哥哥，你向你媽妥協是錯誤的！你母親的溺愛來源于愧疚，可做事也得有分寸，你媽現在是厚此薄彼，而且會助長你哥的懷習性。”

“會轉按揭，我不會還剩下的貸款。你也知道，我現在也難。母親說有把握讓哥哥回歸正途。誰聽了都以為我是扶哥魔，我不是，我也討厭哥哥，不想和他住一個屋檐下。可我確實有兩個可愛聰明的侄寶貝，現在的房子又是學區房，我也想為他倆打算。你就行行好，你人緣這么廣，幫我在療養院附近留意一下合適的房子吧。重點是要實惠。”

“怕了你了，好好好，你這么有情有義，誰聽了不感動呢！療養院里還有一位，那是你忠貞不二，我贊你。心里還有兩個侄寶貝，從大二開始，你就奔波勞碌，你也挺累，我就不罵你了。但是，再多余的事情，尤其你那混蛋哥哥，你不要再理睬了。聽懂了嗎？”她好心相勸。

她笑了笑，回答:“我知道了。”

“說句真心話，就算沒有肖文，你也很難嫁得了。”葫蘆點了根煙。

“怎么說？”魚米問。

“不愛打扮，不是工作裝就是一件襯衫搭牛仔褲，素面朝天。你說誰看得上。你就得好好打扮打扮。說不定哪天遇到良人。”她念叨。

“我心里只有肖文。”她回答。

“好了，算我沒說。”葫蘆無奈地說，“但你偶爾也要放松一下，看你白天上班，晚上接單做設計，周日兼職。我看你不輕松的樣子也心疼。累的時候多喝點酒準能快活一下子。”她說完準備載她去湖邊公園，那是吃夜宵、喝酒的熱鬧處。

喝酒回家來的魚米帶著一身酒氣倒頭就睡。

準備搬家的時候，她把東西分類然后裝進紙箱。

從柜子里翻到美少女眼鏡盒，她正準備放進學習用品箱，可仔細看看，自己好像沒打開過眼鏡盒。這種閑置物品，她一般會丟棄或者送人。

打開盒子，她撩開絨布，里面是精致的金絲眼鏡，她沒等來它的主人，面館打工的日子里，她追出去想要把眼鏡還給黑衣男子，玻璃門里撞到了肖文，她追不上黑衣男子(玉超)，回來的時候，肖文給她打了招呼。原來肖文也是跑運輸的，父親跑運輸時也帶過她，對于跑貨車，他們有了共同話題。

暗戀對象王玉超再沒來過面館，肖文從被撞的那一次之后常來面館。

從搭訕到約飯用了一年時間。

從約飯到談婚論嫁用了兩年時間。

肖文是她非常喜歡的男人，他們非常談得來。他開朗陽光、積極向上。是一個踏實本分的可靠男人。

雖然他是孤兒，但他常常笑口常開。十二歲之前，他有一個非常美滿快樂的家庭，他擁有完美、幸福的童年。父親也是跑運輸的，他再選擇這個行業，內心是對父親職業的肯定。

至于他父母的身故，她從來沒問原因。后來才知道，父母因為勤勞存了一筆錢，也招來了綁架犯。

準備領證前兩天，他開貨車遇到嚴重交通事故，從重癥監護室到普通病房，從醫院到療養院，她一直陪著。雖然肖文脫離了危險，但是成為了植物人。

房租和療養院高昂的費用，成了她生活的主調。肖文躺了近一年7個月。這些歲月以來，她也不愛笑了。早上，她每次睜眼，都希望收到醫院發來的好消息。可是，每次都是一場空空的美夢。

五年了，從那年的秋季到今年的春季，眼鏡的主人都沒有出現過。沒有給原來的店面留過口信。

應該是不在意，她拿出來給自己戴上，照鏡子發現戴上眼鏡的自己很斯文，她驚喜地發現自己戴眼鏡還蠻好看。

“以后，你就跟著我吧！”她對眼鏡說。這是一款防藍光護眼眼鏡。她還蠻驚喜的。

突然，短信鈴聲響起。她查看一下，是陌生號碼發來的邀約。署名麗芳明，她很驚訝。

到了約定的包廂，芳明和助理眾力正等候她。

助理毫無表情的陳述，看完一張合約，她在震驚中半天沒恍過神來。

“我不明白，這是欺詐！瞞著所有人，你雇傭我和傳聞中的王玉超相親、約會、明年元宵節見家長，四月份分手，讓王總真正失戀。你問一下，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合同，哪有這樣奇葩的事情，作為一個普通人，我不理解您。您作為一個母親，我也不理解您。”

“不需要你理解，如果凡事都要解釋，我沒有那個時間。開門見山或許讓你震驚，讓你不可置信，但對我來說，卻是合情合理。你考慮一下。”她笑一笑，“我可以解決你經濟的問題。據我所知，你很需要很需要錢。我可以全額支付。”

另外一張報酬合約擺在她面前，里面詳細地承諾將全額支付療養院的費用，按月下發顧傭金。如果她照做，還將得到一筆留學資助金。不僅肖文能出國獲得對應的治療，她還可以讀碩。

“既能解決你的現實窘境，又能完成你的夢想，多誘人啊！”芳明淺淺一笑。

“你只需要打動他，帶你見家長，去見他和藹可親的爺爺。你也見過的，對你來說特別和藹可親的那位。這是唯一的難度。你自己把控交往的尺度。我只要結果。”李芳明一邊喝茶，一邊輕松地說。

她雖然明艷，卻不帶著對他人的討好。而且舉手投足間有一股‘一切盡在掌握’的氣場，說什么都是怡然自得的樣子。

為了應付王氏的主心骨，又想給繼子一點苦頭嘗嘗，李芳明把生意做到這份上，讓周魚米非常無語。周魚米想著自己被王玉超的繼母秘密雇傭給王玉超做女友，不管自己回頭不回頭，對兩個男人來說都不真誠。

而且，王玉超是她暗戀過的高中學長，這只能是個秘密。

如果自己和玉超任何一個人陷進去，這場愛情游戲會傷害到三個人。

對長輩也是不尊重。

一百萬的醫療費用可以免去自己過勞死的可能，一筆助學金可以實現夢想，讓人很是心動，可她仍然是理智的人。

“我不會出賣自己的良心。”她淡淡地說。“隱瞞、欺騙、玩弄，對誰都不公平。為了錢背叛肖文，我更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