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原本不相上下的水流，竟然在一瞬之間失去了平衡！

晁平這邊的水流，直接破開了呂沖子的水流，剩下的一股猶有余勢，直撲呂沖子面門。

不過晁平反應迅速，在水流離呂沖子還有三尺遠的時候，伸手一牽，將茶水牽回了自己的杯中。

“晁兄好手段！”

呂沖子嘆了口氣，當場服輸。身為一宗之主，氣量，是必備的條件。此刻技不如人，也沒有什么好說的。拼劍的結果，也只是說明對方的進步感悟比他的大而已。

“只是不知，晁兄在何處悟得此劍意？”

“呂劍首能夜觀天象，我也能身入地底，把熔巖當床，睡上個一年半載！”

“難怪此劍意如此厚重！”

一番交鋒，讓呂沖子知道了自己劍意的弱點，見識到了對方劍意的高明之處，也算是頗有收獲。

“云兄，你怎么看？”

“呂劍首這式小流星，有天外飛星之意，劍意迅猛卻稍欠后勁，一旦架住，便難以為繼，不過若是在實戰當中，這小流星肯定不止一劍，如有漫天火雨之勢，同境界當屬無敵！”

云蒼不偏不倚地對呂沖子的小流星做出了一番評價。

到了三人這樣的境界，嘴硬不承認或者故意貶低對方的功法劍意，實屬下下之舉，不僅失了德行，還會被人當成沒嘗試沒眼光的傻子。

就如同世俗凡人見了雞鳴與太陽升起，非說是因為雞鳴太陽才會升起一般，徒讓人笑話。

呂沖子搖頭笑道：“實不相瞞，云兄所說的‘漫天火雨’，對我而言還太過遙遠，目前，我僅能刺出九劍罷了。”

晁平默默點頭，呂沖子的實力并未超出他的意料。

“晁兄這一劍，狀若地殼熔火，看似厚重如土，實則暗藏焰心，威力無窮。如果我沒想錯的話，就算呂劍首破開此劍意的外殼，也會被內里隱藏的劍意吞沒。”

呂沖子本來覺得輸的心服口服，此時聽了云蒼的評價，則有些不高興了。

你說我技不如人我認，但你說我的劍意還沒破開晁平劍意的外殼，也就是說我遠遠不如他，那就是不給面子了！

得了高評價，晁平得意道：“云兄好眼光，不過此劍意仍有不完善的地方，還需打磨。”

這便是承認了云蒼的說法。

劍意棋高一著，的確該他得意。

“不知云兄近年來，又有什么收獲？”呂沖子話鋒一轉，指向云蒼。

云蒼面色不為所動，心中卻是咯噔一聲，該來的，始終逃不過。

“說來慚愧，近年來宗內事務繁忙，修行一途多有耽擱，我的進步，遠遠不如二位。”

此時萬萬不可嘴硬，只能示弱，主動投降，以退為進。

這一局認輸便罷。

若是硬撐臉面，切磋之下定然會露餡，到時候，還會更加丟臉。

“云兄哪里的話，劍道一途，崎嶇坎坷，如登千重山，如入萬重淵，若有突破，是天道寵幸，機緣難求，不必在意！”晁平順口道。

“晁兄說的對，云兄不用妄自菲薄，貴宗先人曾以蒼霞劍訣破九獄妖魔，立劍于此，威震千里，云兄只要好好參悟，等待機緣，我相信有朝一日，終能比肩先人！”

呂沖子這話，明面上雖然是鼓勵褒獎，實際上，則是諷刺云蒼守寶山而無作為，甚至有辱前人風范。同時，也暗指蒼霞劍派已不如從前，他們能在前人功法上添磚加瓦，而云蒼連前人的腳步都追趕不上。

云蒼只能尬笑幾聲。

晁平看了看窗外的山景，忽然道：“貴派這立劍峰，當真是景色無窮，風中劍氣千百年未曾削減分毫，云兄有此寶地，假以時日，定當突破！”

立劍峰畢竟是蒼霞劍派禁地，被人談起，已經是有些冒犯。

“晁兄這話我卻不太贊成，這立劍峰景色雖好，劍氣雖濃，但終歸只是前人遺跡，若要尋求突破，私以為，應要親身走出自己的路。前人的路雖然好走，但卻不能忘了劍修本我。”

“也有道理，后浪推前浪，我看，等我突破元嬰之后，也能在山峰上插上一劍，做一個立劍峰出來！哈哈哈哈玩笑，玩笑，云兄切莫當真！”

“哈哈哈哈！晁兄也不必妄自菲薄，我看依你的劍道造詣，恐怕已經與此地劍意不相上下才對！”

“哪里哪里……”

兩人的言語間，已經頗有輕視蒼霞劍派之意。

縱然他們這三宗都有閉關的老怪物，但那些老怪物們，才不會因為一兩句戲言就出手教訓后輩。畢竟，面子是當權這一代自己掙的。

為了小輩面子出關，若傳出去，那才叫老怪物們難堪！

被人欺負到這個份上，云蒼已經想拉下臉面提醒二人過線。這樣一來，自己便會落了臉面。但自己丟臉，總好過整個宗門被人調笑輕視要來得好。

但云蒼剛想開口，忽然，卻有一陣捉摸不定的劍氣，混在風中，吹進了三人所在的雅室內。

感受到這股劍氣，三人齊刷刷地面色一變，接著，便紛紛奪門而出。

這一看，三人都驚了。

只見原本晴空萬里白日藍天的立劍峰，此時竟已被奇怪的云霧籠罩，云霧之中，隱隱有雷電相擊之聲傳出。刮起的風中，夾雜著莫名的劍意，吹過三人，竟無一人能琢磨清楚其中意味。

起初，呂沖子和晁平以為是自己幾人的談話，觸怒了蒼霞劍派的老怪物。

但仔細感知之后才發現，立劍峰上，并沒有高人出現的氣息。

這一切異象，似乎只是尋常的天氣異變罷了。

可這反常的天氣異變，定然有原因！

傳聞立劍峰頂，插著蒼霞劍派某位前人的佩劍，此劍絕世無雙，至少是人級仙寶！但峰頂劍氣縱橫，即使元嬰修士，也要承受莫大壓力。

難道說，是仙劍顯靈？

但僅僅是調笑兩句，不至于此吧！

“云兄，這……”

云蒼此時也是摸不著頭腦，只能道：“如此異象，我也是聞所未聞……不如暫且，靜觀其變？”

“也好。”

……

陸牛入了靜室之后，不斷回想著沈玉的突破過程，同時，也按照她的突破方式，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中，默默演練了一次。

如同前幾次那么順利。

但前幾次有如此順利的開局，最后都會因為莫名的原因失敗。

沈玉突破時用的靈氣陣法，陸牛不得其解，所以不敢輕易模仿，只能用笨辦法，在周圍灑下數百枚靈石，又在四方擺上了一枚靈磚，作為靈氣供給的來源。

陸牛一連吞下五種上品丹藥，凝神靜氣，開始構建靈氣循環！

先搓絲，再捻線，最后擰繩……

靈氣飛速消耗，激活后的靈石靈磚，也在不斷釋放著靈氣。

此時的靜室，靈氣濃郁程度堪比一些洞天福地！

陸牛沉浸在構建靈氣細流中，但之前的一些畫面，卻又浮現在腦海之中。

自己在望龍山十年如一日的打磨，在陳超的攻擊之下的痛楚，以及自己與孤鴻之間的溝通……

陸牛感覺自己在不斷下墜，然后穩當地落到了一片大地上。

靈氣細流慢慢成形，循環逐步構建。陸牛按部就班，重復已經不能再熟悉的步驟。

不過十余分鐘，這循環便構建而成，與之前幾次突破所構建的，別無二致，乍看之下，十分穩定。

但接下來，才是關鍵。

陸牛嘗試著慢慢削弱對循環的控制，試圖讓其獨立運轉。

如此，便能成了吧？

陸牛站起身來，活動四肢，準備開始演練劍招。但隨即，心底又不知從何處產生了一絲不妥。

若就這樣的話，豈不是跟之前幾次一樣了？

突破失敗的原因，絕不是簡單的幾率，一定另有因素！

陸牛的腦中，再次回憶起沈玉突破的過程。

一番對比之下，陸牛也終于發現了自己與沈玉的不同！！

沈玉突破時，細流像是在宇宙中流淌，不受束縛，自成一體！而自己突破時，構建的細流，卻仿若大地上奔涌的河流！

不，更準確地說，這循環細流，是在冰面上！！

所以前幾次的循環構建成功之后，會在一段時間之后消散！現在陸牛才知道，這不是消散，而是受“冰面”的影響，結成了堅冰，不再流動！！

原來如此！！

陸牛靈光乍現，醍醐灌頂！

只要將靈氣循環提煉出來，使其不受影響，便能成嗎？

既然是冰面，那么把靈氣擬作火焰，兩兩相抵之下，應該會有效果。

一念至此，陸牛立即開始行動。

正好，蒼霞劍訣中，就有將靈氣燃作青焰的法門！

點燃靈氣，焰流，循環……

陸牛感受到循環之下的“冰面”正在融化，四肢百骸，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通達。煉氣六層的時候，靈氣需要自己運轉，才能抵達目標位置。但循環構建成功之后，靈氣遍布全身，隨用隨取，效率提升了好幾倍！

成了！

更加驚喜的是，陸牛發現，自己融化“冰面”之后，先前幾次被冰面凝結成冰的細流，居然沒有消失，而是在這一刻，從融化的冰面中蒸騰而出，先后匯集到了已經構成的循環之中！

靈氣細流在增大！在不斷增大！

一倍，兩倍，三倍……

失敗的那幾次的靈氣，全部回來了！！而且，一絲不漏地，匯集到了現在的循環！

體內壓力徒增，陸牛居然一個激動，暈了過去！

失去意識之前，陸牛唯一的念頭，就是自己如果突破成功的話，那么這煉氣七層的含金量，應該是尋常修士的數倍了吧。

立劍峰上，奇異的天氣引起了蒼霞劍派內各峰長老、堂主的注意，除了手頭有事實在走不開的之外，幾乎都來到了劍書樓附近，觀看這一異象。

“這，莫非是仙劍顯靈？”

“不知道，但你看那邊，那不是落雨峰長老嗎，還有那邊，又是哪個大人物！他們在交談！”

“聽不見啊……誒，我怎么感覺，他們在感悟著什么？”

“是機緣！絕對是機緣！快快快！我也去試試！”

除了門內大人物，此時身在立劍峰劍書樓的弟子們，也都放下了手中的事，專心觀摩著罕見的異象。

峰頂的樣子，就連云蒼也只遠遠看過一眼。

那是一片終日被銳利劍氣籠罩的區域，只有一把看上去破爛的巨劍，被十幾條黯淡精鋼鎖鏈捆在地上，若是暴雨天氣，甚至還能聽見那邊傳來的劍鳴。

此時的異變，云蒼有七成的把握，是因為那把無人可以接近的仙劍。

漸漸地，異象逐漸散去，最后，只剩下一縷無形的風，從山頂吹下。

吹過樹木山巖，吹過亭臺樓閣，吹過云蒼三人，然后散去。

“這風！？”

微風撲面，云蒼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突然升起。

就仿佛，是有一名仙風道骨的慈祥老人，在手把手地，教自己演練著一式平凡的劍招。

云蒼有一剎那的失神。

風散去之后，又立刻回神過來。

“二位，我有一式劍意，想請二位領教。”

云蒼忽然開口，用一只手指招來了一縷清風，然后朝兩人拋去。

呂沖子和晁平對視一眼，皆不明白云蒼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云蒼已經出招，看風劍的指向，卻是朝著兩人一并射來。

這云蒼，想以一敵二？

呂沖子也攔過一縷清風，用一式小流星應對。

兩股包含劍意的風撞在一起，幾乎在瞬間，呂沖子的小流星就爆發出強烈的劍氣，吞沒了云蒼的劍氣。

就這？

但隨后，呂沖子的眼睛都要嚇掉了。

因為他看到，在爆發出劍氣之后，自己的小流星居然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而云蒼的清風，居然完好無損地朝自己與晁平飛來！

晁平眉頭一皺，也拋出一縷清風。

但結果，同樣沒有改變！

他的劍氣清風，也被云蒼的風劍直接破開！連殼帶芯！一絲不剩！

而云蒼的風劍，在先后破解了兩人的劍氣之后，居然還剩下三分之一！

臨陣突破？！

這云蒼，真從那片風中感悟到了！？而且是一朝得道！？

饒是呂、晁二人沉著冷靜幾乎到天塌不驚，此時也不免有些不是滋味。說不清是羨慕，還是嫉妒。

“不知這劍意……”

“便叫仙人指路吧。”

云蒼不斷地把之前腦海中閃過的慈眉善目老者，與宗門歷代強者畫像一一比對，但那老者，卻不是宗內有記載的任何一人。

風吹過云蒼之后，看似化作絲絲縷縷，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這一絲一縷的風，卻在某個時間點，匯聚在了一起，隨后，便吹到了一間靜室之中，盤旋在躺在地板上的那個綠袍青年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