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咣當。。。。。。六子!六子!你愣啥神啊?””
小胖一邊拍著門,一邊好奇的看向我。
如同死寂中一聲雄渾洪亮的鐘聲,就如末日中神的呼喚,這聲音將我從絕望的深淵中一下扯了出來,這聲音將周圍的一切幻像震成了無數的碎片。剛才的一切瞬間土崩瓦解消失不見,看著眼前的小胖,我長舒了一口氣,感覺又被小胖救了一次。
“哦,沒事,剛才想事情走神了。”我拍了拍額頭,掩飾著自己內心的惶恐。
“沒人開門嗎?”
“嗯,敲了半天了,可我也不好弄太大動靜。”
“難道今晚是我二伯值班?他耳朵有些背,可能聽不見。我進去看看,你在這里等會啊小胖。”
我整理了一下依舊有些顫抖的小心臟,慢慢把頭探進門內。傳達室門上方的那盞燈依舊散發著昏黃的光線,那光比前一陣子更暗淡了,在滋滋啦啦的電流聲的伴奏下,忽明忽暗的閃爍著,這讓我想起了一個詞,茍延殘喘。在這燈光的映射下,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恍惚不定,讓我有了一種迷幻的感覺,感覺一切都是不真實的,正如現在的我一樣。我搖頭苦笑了一下,閃身進到了門內。
雖然旁邊一個路燈投下了淡淡的光做了點補充,但整個院內仍舊十分昏暗。
遠處墻角的那些黃綠色的竹子在黑暗中被洗去了顏色,一陣涼風吹過,黑色的竹林里影影綽綽的,讓我又產生了一些恐怖的想法。連日而來的驚嚇讓我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我連忙將視線轉向傳達室,希望能看到王大個子,或者二伯也好,至少看到個真人,能讓我有些心理安慰。但讓可憐的后背去面對那些黑暗,我又有些后悔了,我就像只傻兮兮的鴕鳥,面對危險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而是選擇把頭埋進沙子里,在黑暗中聽著狂跳的心臟,在驚恐中等待著危險的將臨。此刻的我同樣內心無比狂亂,狂跳的心臟不斷向大腦泵著大量的血液,血液帶著充足的氧氣一股腦的供給給大腦,我的思維也突然更為的活躍起來,更多的恐懼和幻像不斷從腦海里浮現出來。背后那些可怕的東西越來越多,我仿佛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借著這些聲音,我能感覺到它們正一步一步的向我逼近。隨即,脊背的寒毛一根接一根的豎了起來,冰冷的感覺迅速從后背傳遍全身。身后那些東西,也從模糊變得具體起來。一雙綠油油的眼睛正在身側盯著我,一對寒光閃閃滴著血的利爪就要搭在我的肩頭之上,一個肢體不全的妖怪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后。還有一些抽象的不可描述的恐怖存在圍繞在四周,它們時刻準備著從黑暗中沖出來、撲向我。前幾天子我在這里當保安,可沒有這種感覺,也許這幾天經歷了太多可怕的事情,已經被嚇破膽了!終于,我從沙土中拔出了腦袋,如同參加百米賽跑般,突然拔腿飛奔,向前沖去,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擺脫身后之物。可來到傳達室的窗口時,我又被眼前的之物嚇了一個機靈。窗內,臺燈燈光的籠罩下,是一張陰暗分明的臉,面無血色,憔悴不堪,深陷的眼窩周圍是堪比國寶熊貓般的黑眼圈,而里面一雙大眼睛正愣愣的盯著我。布滿了血絲的瞳孔里映射著燈光,窗框,甚至遠處的那些影影綽綽,但這些東西卻沒有通過視覺神經傳遞給他的大腦,它們之間被某種愁苦的思緒切斷了。那空洞的眼神里更不可能有我,如果有的話,他就不會這么痛苦了。看著眼前比我還像個鬼的王大個子,我的內心一陣絞痛,剛才的恐懼已經蕩然無存。
不能讓他這樣下去了,必須解開他的心結。
“誰?。。。。。。”被逐漸增大的敲門聲驚醒的王大個子緩過神來突然吼道。
我也被他這一吼拉回到了這個世界里。
“還沒完沒了了?”
他左手猛的一拍桌子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右手緊緊握了握掛在手腕上的橡膠輥,然后直接沖出門來。王大個子這是怎么了?這么大火氣?小胖雖然這個點敲門,但也不至于讓他這樣生氣啊?難道最近晚歸的比較多?那也不至于啊?正在疑惑間,王大個子已經沖了過來,我連忙閃身躲開。
王大個子沖到門前,也不說話,猛的拉開了門栓把門打開。
小胖被怒目圓睜的王大個子嚇了一跳,顫顫巍巍的說道
“王大哥,是我。。。。。”
“啊!原來是小胖!我還以為。。。。。。”王大個子有些詫異的看了眼小胖,態度立刻緩和了下來。
“不好意思啊王哥,我今天和朋友出去辦了點事情耽擱了,真是麻煩你了。”
“沒事沒事,這么晚了,宿舍你進不去了吧?從我這湊合一晚吧。”
“嗯,謝謝王哥。”
等小胖進了門,王大個子又探頭向外張望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把門重新拴上了。
小胖看著一臉憔悴沒有人樣的王大個子,心疼的說:“王哥,你也得注意一下啊,這樣下去,你的身體也受不了啊。”
“我是活該這樣!”他嘆了口氣說道。
我對小胖使了個眼色,小胖點頭會意然后對王大個子說道:“對了王哥我有點事情需要告訴你。”
“哦?什么事?那邊坐下慢慢說吧。”
兩人在石凳那里坐了下來,王大個子從一個幾乎捏扁了的皺皺巴巴的煙盒里抽出一根煙點上,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他吸進的仿佛不是煙,而是能清除愁苦的稀釋劑。好一會兒,他搖了搖頭,仿佛感覺沒有療效般嘆了口氣,將那團毒霧緩緩的吐了出來。
“會抽嗎?”
“我還還沒學會王哥。”
“嗯!不抽是好事兒,也別學了。哎。。。。。。我真是犯渾,為什么教你們抽煙喝酒呢!”他使勁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說道。
小胖看了看我然后沉思了片刻說道:“王哥,我給你說的是關于小六子的事。”
王大個子抽煙的手在空中僵硬的頓了一下,隨即那節剩下的煙便被揉搓成了一個小團,被狠狠的扔到了地上。
“小六子的事。。。。。。都怪我!都怪我!如果那天我們沒有喝酒,如果那天我不讓他喝酒,他也不會闖紅燈,也就不會變成這樣了。都怪我,是我害了他,我真是混蛋。。。。。。”王大個子突然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之中,接著情緒失控的痛哭起來。滴落在地上淚水不斷濺起水花,接著被塵土稀釋不見了。
“王大哥你聽我把話說完,你先別激動。”手足無措的小胖輕拍著王大個子的肩膀說道。
“小六子說,他出事,其實和你沒有關系。”
“小六子說?他。。。。。。怎么可能說話?不可能,今天白天他還是那樣。。。。。。”
還不待小胖開口,王大個子繼續說道:“小胖,你不用安慰我。你不知道,就是我讓他喝了酒,他才出事的。一切都怪我,我為什么要讓他喝酒啊,他馬上就要開學了,他那么好的前途都讓我毀了。”說完他又哭了起來。
“哎呀,王大哥,事情真的不是這樣的。小六子就在我身邊,可他現在暫時沒法和你說話。”小胖有點著急了,這個事情對普通人來說真是不大好解釋。
王大個子頭都沒有抬,黯然的說:“行了兄弟。。。。。。我知道你是好心。”
“哎呀真是急死了。”小胖無奈的說。
“那天小六子不是因為喝醉酒闖的紅燈。他有別的原因,這是他告訴我的,他的魂魄就在這里,你雖然看不到,但我能。。。。。。”
“魂魄?”王大個子搖了搖頭嘆道“小胖,你可是大學生,這是師范學院,你以后是要當老師的,你怎么也說這種封建迷信的東西呢?”
“你給他說周可欣這個名字。”我對小胖說。
周可欣這個名字說出來之后,王大個子突然愣在了那里。
“你怎么知道的?我從來沒給別人提過,除了。。。。。。六子。”
“就是小六子告訴我的。王大哥,他的魂魄真的在這里,只是你暫時看不到他。”
“這怎么可能?魂魄?難道?小六子他已經死了?”
看到王大個子著急的樣子小胖連忙說:“六子沒事,他沒有死!你別瞎想啊王哥!”
“那他的魂魄怎么會在這里?你不要騙我啊小胖!”王大個子有些不知所措,生氣的問道。
“六子的情況比較特別。他只是魂魄暫時離開了身體。”小胖無奈的看著眼前一臉震驚的王大個子,王大個子聽了,也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回應著小胖。
兩個人的聊天,暫時僵在了那里。這天兒又聊死了。
隨后,我又讓小胖轉述了我來這里后和王大個子的種種記憶,王大個子才從震驚和氣氛中慢慢冷靜了下來。小胖所說的每一件事,都是只有我和王大個子才知道的,別人根本無法知道的這么清楚。但是很顯然,王大個子一時之間也沒法接受這一切。對于普通人來說,這有些太玄幻了。
“王哥,六子讓我告訴你,當時并他不是因為喝醉了才闖紅燈,具體等他好了他會親自給你解釋。他受傷這件事情確實和你沒有關系,所以請你一定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自責了”
“不過,不管怎么說,這件事情我也有責任的。”王大個子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說道。
“六子!你真的就在這里嗎?你要能和哥說句話就好了,哥想你了,哥對不起你,你快點醒過來吧好。你好了,我一定天天請你吃羊肉串。。。。。。”看著王大個子依然自責,我一陣心疼。
“沒用的,王大哥在乎兄弟情義,就算你給他解釋清楚,他也不會釋懷的。我覺的只有你盡快好起了,他才能放下這個包袱。”
“嗯,等我好了,我們三個拜個把子做兄弟吧小胖。你和大個子是我這輩子最好的兄弟。”我望著小胖認真的說道。
“好,那你抓緊好起來,我們撮土為香,義結金蘭。”
“一言為定。”
因為王大個子每天都去醫院,小胖就拜托他把宏寅大師給的佛珠帶去,放到我的肉身上。小胖給他解釋這個是泰山上求來的,對我的病情有很大幫助。他如獲至寶般的將佛珠捧在手里,小心的收起來,在他眼里這仿佛就是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
看著面前的王大個子,眼淚忍不住的流了下來,我沖他喊了一聲:“哥!”
王大個子好像聽到了我的聲音,愣愣的看著我這里,他的眼眶中有晶瑩的水珠在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