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罵罵咧咧被人抬走，這場鬧劇也暫時(shí)落下帷幕。

教習(xí)的夫子還愣在原地，虞甜看過去的時(shí)候，他臉色煞白，腿都有些發(fā)軟。

誠然，他是一個(gè)會察言觀色的成年人，別人看不到的細(xì)節(jié)他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剛才那一番鬧劇，皇后娘娘看似什么都沒做，可一直處于主導(dǎo)地位。

她分明就是有意為太子殿下出氣，然而她最高明的地方在于不親自出馬，而是讓兩個(gè)孩子以自己的方式去解決矛盾。

這種溫溫和和的打臉，還是他生平第一次遇見，乃至于現(xiàn)在看到這張溫柔無害的臉，他的脊背竟然有些發(fā)涼。

這位皇后娘娘，還真是不顯山不露水。

在虞甜溫柔的注視下，夫子逐漸有些頂不住了，兩腿一軟跪在地上，面色慘白：“皇后娘娘……”

虞甜眼里劃過一抹詫異：“夫子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給本宮下跪了？”

夫子唇瓣微顫，說話磕磕絆絆：“微臣沒有看好世子爺，讓他傷了太子殿下，微臣知錯(cuò)。”

虞甜步履輕慢朝他走近，居高臨下睨著他，輕輕揚(yáng)起嘴角，明明沒有特別盛氣凌人的姿態(tài)，可莫名給人一種壓迫。

“夫子何錯(cuò)之有啊？”虞甜輕輕笑了，有一搭沒一搭撥弄著鬢邊的海棠花，眉眼慵懶，“嚴(yán)師出高徒，就是鬧到陛下面前，夫子也是占理的。”

她挑起唇角，眼神戲謔，“你不就是這么想的嗎？”

夫子面色一僵，顯然被戳中了心思。

傅明禮盯著虞甜的背影，突然有些看不懂她了。

剛才她沒有選擇站到自己這邊，如今又是在為自己出氣嗎？

“皇后娘娘這話，讓微臣好生惶恐……臣萬萬不敢怠慢太子殿下！”

“你是不敢。”虞甜輕嗤一聲，眼神驀地冷下來，“可有人敢，本宮說的對嗎？”

夫子啞口無言，怔怔地望著虞甜，不知該如何辯駁。

他心中驚疑不定，皇后娘娘是如何知曉的？

他做的也沒有那么明顯吧……

虞甜望著他一臉心虛的模樣，微微冷哼，復(fù)又重新?lián)P起笑臉：“不知夫子，對老師這一詞如何定義？”

夫子沒料到她話題突轉(zhuǎn)，一時(shí)之間有些答不上來。

虞甜似乎也沒想得到他的回答，自顧自的道：“師者，傳道受業(yè)解惑，夫子覺得，自己做到了哪樣？”

她眼眸清澈明凈，宛若能照見人心，越是這樣，越能讓人自慚形穢。

夫子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為自己辯駁，可一時(shí)之間竟不知從何開口。

虞甜輕輕笑了，雖然是在笑，眼神卻有些冷。

“本宮給夫子兩個(gè)選擇，一是主動向陛下承認(rèn)錯(cuò)誤，辭去太子老師一職。”

“不可能！”夫子瞪大了眼，想也不想地開口，眼神憤懣為自己叫屈，“皇后娘娘，就算您是皇后娘娘，也不能如此仗勢欺人！”

虞甜眼神不變，眼尾微微彎起，嗓音輕而軟。

“這二嘛，身敗名裂，命喪黃泉。”

夫子如遭雷擊，猛地滯在原地。

……

“你剛剛為何要嚇唬他？”忍了一路，傅明禮終究沒忍住問出自己的疑惑，他抿了抿唇，神色悶悶不樂，“其實(shí)那人倒也有幾分真本事，只是心術(shù)不正了些。”

父皇好不容易才答應(yīng)給他請夫子教導(dǎo)，他不想因?yàn)橐恍┪⒉蛔愕赖脑颍尭富适?

“所以，你就是因?yàn)檫@個(gè)才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他嗎？”虞甜回過頭來，眼神平靜注視著他。

“殿下是不想讓陛下失望，所以才委曲求全嗎？”

傅明禮被戳中心思，臉一紅，咬唇反駁：“孤是男子漢，當(dāng)忍常人所不能忍，如果這點(diǎn)委屈都忍不了，如何配為一國儲君？”

小孩兒神色倔強(qiáng)，眼神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執(zhí)拗，似乎急于證明自己。

虞甜望著他，不知道第幾次嘆氣：“殿下應(yīng)當(dāng)知道，這世間做任何事的前提，都不應(yīng)該以犧牲自己為代價(jià)。”

傅明禮睜著眼，眼神似懂非懂。

她摸了摸他的腦袋，語氣認(rèn)真：“殿下是儲君，是未來的天子，有些時(shí)候，大可以放肆一些，不必總是小心翼翼。”

傅明禮抿緊了唇，垂下頭悶悶地道：“孤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虞甜彎了彎唇角：“殿下認(rèn)為，任由自己看不上的人爬到自己頭上作威作福，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還是殿下覺得，忍氣吞聲挨那么多不必要的打，就能讓陛下刮目相看？”

傅明禮猛地抬頭，將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眶慢慢紅了，他深吸一口氣，頗有些自暴自棄的架勢：“那孤還能如何？”

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隱忍低調(diào)，因?yàn)楦富什幌矚g他，而他又是父皇唯一的兒子，只有他看上去毫不起眼，才能平平安安長大。

他也很努力的想得到父皇的重視，可是結(jié)果呢？

對方并不在意他這個(gè)兒子，有或沒有，都無所謂。

虞甜閉上眼，輕輕開口：“殿下不愛自己。”

傅明禮神色黯淡：“愛自己，有必要么？”

“一個(gè)人倘若連自己都不愛自己，又怎么指望別人愛呢？”她輕嘆一聲，“有些事情，與其自己瞎猜測，不如親口去問陛下。”

她睜開眼，笑盈盈盯著他：“殿下可愿和我打個(gè)賭？”

“什么賭？”傅明禮疑惑地睜大了眼。

虞甜：“就賭殿下自作主張換掉陛下找的這個(gè)夫子，看看他會不會生氣？”

傅明禮思考了一會兒，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叫孤自作主張！明明是你逼人家主動請辭……”

虞甜眨了眨眼睛，沒有一點(diǎn)心虛：“他若是自己問心無愧，也沒那么容易被我忽悠。”

忽悠？

傅明禮心說，你當(dāng)時(shí)那表情，可一點(diǎn)不像是在忽悠人。

別說那夫子了，連他都有些被嚇到。

傅明禮抿了抿唇：“可以，那賭注是什么？”

虞甜思忖片刻：“如果我贏了，那殿下答應(yīng)我一個(gè)條件吧，反之亦然。”

傅明禮眼神有些猶豫：“什么條件？”

虞甜：“唔，暫時(shí)還沒想到，想到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