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是最忙的工作日,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下午就要比稿了,葉蘇把兩個人交上來的提案發給了項目組的所有成員,并抄送給了邵風,同時提醒大家下午要準時參加比稿。這次邵風沒有遲到,早早就來到了會議室,依然選個偏僻的角落坐下。
過程比葉蘇想象的要輕松許多,葉蘇毫不吝嗇的贊揚了白敏的方案,新穎,大膽,有開創性等等,然后是大家發表看法,幾個年輕人可以說群情激奮,和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幾個保守派在這種情況下也敷衍地贊揚了幾句。
接下來就是匿名投票環節,葉蘇的傾向性已經這么明顯,大家也都會看眼色,于是白敏的方案以多數票勝出,之后葉蘇公布白敏為這個子項目的經辦人,陳娟協助,整個過程陳娟沒有什么表情,好像在她的預料之中。
葉蘇得意之余不忘看了看邵風,于是提議邵風做個總結性評語,她還是想得到他的肯定的。
誰料邵風的發言猶如一盆冷水潑向了自己,葉蘇之后腦子里一遍遍地重復著他的話:“你們的這個形式非常好,我也很尊重大家的決定,如果非要說點我個人的意見的話,我傾向陳娟的那個方案,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意見,不做參考。”
葉蘇萬萬也沒想到邵風是這個態度,但她絲毫也沒有讓步,“既然邵總說了他的意見不做參考,那我們還是按照剛才的安排,散會。”
會后葉蘇怒沖沖地進了邵風的辦公室。
“為什么和我作對?”葉蘇問。
“你怎么這么生氣?”邵風不明就里。
“你支持陳娟的那個案子就是和我作對。”葉蘇沒發覺這句話非常的不職業,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生氣,其實是因為邵風否定了白敏的方案就是間接否定自己,而自己最介意的就是他的想法,這對葉蘇很重要。
“那是我真實的想法,并不是和你做對,要不要聽聽理由?”邵風并沒有生氣,但很嚴肅。
“我知道理由,那個案子穩妥,保險,我真的沒想到你也這么保守,怕承擔責任,簡直是抱殘守缺。”葉蘇的態度比原來放肆許多。
“是嗎?等你想聽我理由的時候再來找我吧。”邵風依舊氣定神閑,那態度讓葉蘇覺他在把自己當成長不大的孩子,二話沒說走了出去,反正無論如何要按自己的想法做,讓邵風看看自己的成績他就沒話說了。
看著葉蘇倔強的背景,邵風有那么一刻沒緩過神來,就任她這么亂撞早晚她要吃苦頭,但自己欣賞的不就是這個小丫頭不服輸敢想敢做的勁頭嗎?要擔當大任必須要摔幾個跟頭才行,看來她是跟自己卯上了。
但能把工作和私下感情截然分開也是邵風所追求的,在這一點上葉蘇和他不謀而合,邵風突然覺得自己來到這個地方沒有錯,也許是因為這個小丫頭吧。
項目進展的遠沒有葉蘇想象的那么順利。
白敏作為項目經辦似乎還欠點火候,在項目操作上也沒有那么熟練,本指望陳娟作為助手能提供一些經驗借鑒,但陳娟明顯這次是想看葉蘇的笑話,任憑白敏一個人折騰,自己冷眼旁觀。
好在白敏勤學好問,有什么問題就多向前輩請教,也包括向陳娟,而且態度還極為謙恭,陳娟即使不是十分樂意解答,也不得不將所知相告,畢竟在工作上她還是盡責的。
但是方案中的幾個亮點在付諸實施時遇到的困難比較大,經常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小問題需要葉蘇幫忙處理,有幾個到最后不得不因為不易實施而放棄,從項目進展的效果來看,雖然不至于說很糟,但很平庸就是了。
葉蘇也一直在想問題到底出現在哪里。
那天她又把比稿當天兩個人的方案拿出來看,發現有一些出現過的問題按照陳娟的方案操作的話也許是可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想到這,心底冒出一股寒氣。
邵風那句“等你想聽我理由的時候再來找我吧”的話又冒了出來,并且反復縈繞揮之不去,葉蘇承認她現在很想聽聽邵風的理由,但又不想就這么放下架子,那無異于認輸。那天以后邵風和葉蘇都不再提這件事,但葉蘇有及時將項目進展通過郵件和例會向邵風匯報,即使出現問題也都是葉蘇已經解決過了的,邵風也就沒有特別過問,畢竟作為總經理他要處理的事情要比這多得多。
自從上次從邵風的辦公室氣沖沖地出來后,葉蘇一直沒有主動約邵風,剛開始是有些賭氣,后來是不好意思,因為每天都能在辦公室看見也不存在思念的問題,再加上葉蘇是個工作狂,也就沒發現自己冷落他已經好幾個星期了。
這幾個星期她也沒有去“昨夜”。一方面是工作忙,另一方面葉蘇也有點擔心會不知怎么面對邵風。她直覺邵風應該每周末都去的,想到自己已經很久沒去了,突然對老板宋飛起了一絲歉疚,自己也好久沒唱歌了,索性這個周末去唱歌吧,見到他也沒什么,總不能因噎廢食吧。
亞熱帶的五月已經是夏天了,葉蘇換上一襲清爽的雪紡連衣裙,將頭發高高扎起,晚飯后漫步著就來到了“昨夜”。
天還沒全黑,“昨夜”里已經來了三三兩兩的人,本打算偷偷地進后臺,還是被伙計們發現咋咋呼呼地通知了宋飛。
依然是個大大的擁抱,宋飛甚至把她抱起來轉了一圈,這禮遇雖說不陌生,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好在伙計們都見怪不怪了,宋飛把葉蘇放下來后皺了皺眉:“怎么又胖了這么多?”招來葉蘇一頓打。
宋飛忙笑著躲避:“開玩笑呢,還當真的。”葉蘇這才饒過他,剛想拉拉家常,感覺到角落里有兩道目光在注視她,心里帶著預感望過去,恰與邵風的目光相遇,趕緊把眼光收回來,卻被宋飛發現,順著她的目光宋飛也看到了邵風,讓葉蘇驚奇的是,宋飛沖邵風熱絡地揮了揮手,便拉著葉蘇朝邵風所在的方向走去。
邵風起身相迎,“我來給你們介紹吧。”宋飛顯然不知道葉蘇和邵風的關系。
“邵風,這是我們的紅歌手葉蘇,葉蘇,邵風是我見過的最懂音樂的人,他玩過樂隊,會很多樂器。”
葉蘇聽到宋飛的介紹不禁暗暗吃驚,真想不到邵風還有這樣的一面,她驚奇中下意識地要看邵風的時候,邵風竟然很配合地將手伸了過來。
好吧,裝不認識是吧,做戲誰不會呢?葉蘇也將手遞了過去,為了逼真還說了一句:“初次見面,幸會。”
誰料邵風說:“我們不是初次見面啊,葉小姐難道忘記了嗎?”
葉蘇一凜,到底要不要裝不認識啊,邵風接著說:“我聽過你唱一次歌,可能你已經忘記了,但于我可是記憶猶新啊。”
這時宋飛插到:“是啊是啊,邵風自打聽了你一次歌后,每周必來,可從那時起偏偏你又很長時間沒來,他可是你的忠實歌迷,不亞于我啊。”
葉蘇溫柔地看向邵風,也遇到他一樣的眼神,兩個人的目光就這樣旁若無人地糾纏了一下,完全不顧細心的宋飛還在旁邊,這眼神在任何人看來都是愛得癡纏的一對,好在宋飛現在還以為他們倆不認識。
發覺失態,葉蘇找了個借口表演時間到了要去后臺準備,抽身把兩個帥哥留在了那,轉過身的一霎依然能感覺邵風看向自己那火辣辣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今晚千萬不能出錯。
今晚的“昨夜”對葉蘇來說意義是不同的,她唱歌不再是漫無目的地唱給自己,而是第一次有了聽眾。
她將自己的心掏出來用歌聲傳給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她不敢將目光伸向他所在的角落,但無時無刻不感受到他的目光,那是騙不了人的,里面有渴望,有憐惜甚至還有激賞。有那么一刻,葉蘇甚至感覺她想要的都已經得到了,他是愛她的,至少在那一瞬,自己還有什么奢求嗎?
今晚邵風向宋飛提議由他送葉蘇回家,宋飛大方地應允,而葉蘇又有什么理由拒絕呢?一路無話,誰也不愿意先開口破壞氣氛。
“你和宋飛什么關系?”車停到葉蘇樓下的時候還是邵風先打破了沉默,看來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一個晚上了,畢竟,宋飛和她表現的過于親熱了,任誰都難免會有這個懷疑的。
“那個,我想聽你的理由。”兩個人開始了自說自話,誰都憋著問題,索性一開口都是問句,葉蘇冷不丁的“回答”讓邵風皺起了眉頭,“什么理由?”邵風不得不先解決這個問題。
“就是你為什么選陳娟的方案。”原來這個小丫頭一直憋著不說話就是要問這個問題,看來能問出來還是費了她很大勇氣的。
邵風突然笑了,要不是她問,自己都忘了這件事了。
“先回答我的問題,是我先問的。”邵風賣起了關子。
“沒什么關系。”葉蘇將頭扭向了車外,一想到他竟然吃宋飛的醋自己就忍不住想笑,還怕他看見,邵風一下把她的頭扳過來,“那為什么這么久不理我,就為了陳娟這件事?”
說完不等葉蘇回答就吻住了她,很長很深的吻,葉蘇不小心呻吟出聲,這更刺激了邵風的進一步動作,當他將手伸進她的裙擺下時,所有的動作突然停住了,瞪大了眼睛:“葉蘇,你,你沒穿那個?”
“我忘了。”坦然回答,這是真話,因為葉蘇習慣裸睡,在家的時候只罩一件長袍,出門換裙子時很容易忘記掉,葉蘇沒覺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倒邵風的表情讓她覺得好笑。
“有什么好驚奇的嗎?”依然直視著邵風。
“沒,太好了,你沒有穿長筒襪的習慣已經很好了,沒想到,我喜歡你穿裙子。”就這么語無倫次著用身體整個壓住了她,在寬大的別克車內,兩個人忘我地動作著,甚至連走兩分鐘上樓的時間都等不及。
筋疲力盡地上樓已經是凌晨三點,兩個人都沒有睡意,于是葉蘇開了一瓶紅酒,兩個人關了燈依偎在地毯上看電視臺播過N遍的一個葛麗爾·嘉遜和格里高里·派克的一部老片子。
情節已經爛熟,要的只是這種有質感的氣氛,黑白的光與影交織著投射到墻上,邵風摩挲著葉蘇的頭發,空氣中彌漫著溫暖而不是曖昧。
“現在可以告訴我理由了吧?”葉蘇很煞風景地來了這么一句。
“唉”,邵風長嘆了一口氣,“你就不能不破壞現在的好氣氛嗎?”葉蘇不說話,邵風知道她的脾氣,只好屈服,“好吧,是執行力的問題。”
“執行力?”葉蘇看向他,眼中滿是問號?
“你選的那個方案看似花哨,而且富有創意,但是完全沒有考慮到我們公司和我們下家執行公司的執行力。”邵風說道,不等葉蘇繼續發問,又自顧自地說:“超前一步叫先進,而超前太多步就成了先烈了。太多的亮點到后來如果弄不好會造成弄巧成拙的效果。”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我們一定會弄巧成拙呢?”葉蘇不服氣道,要知道這個方案可是自己參與過的,盡管邵風不知道這么說就是在無情地打擊她。
“如果都不肯冒險,那怎么還會有進步呢?”葉蘇還是想稍稍挽回點自尊心的。
“是的,不冒險是不會有進步,但要看這個險值不值得冒,我理解你想馬上出成績的心情,越是這樣越不應該急躁,況且陳娟的方案也不是完全沒有亮點,雖然保守一些,但只要在執行的時候適當強調一下,效果也會出彩的。”
看到葉蘇若有所思,邵風接著說:“我相信陳娟剛出道的時候也能做出很漂亮的方案,但是不斷的執行和挫折讓她知道什么是可以實現的,什么是空中樓閣,這就是她的價值所在。顯然你還沒認識到她的價值。”
邵風說著扭了扭葉蘇的小鼻子,葉蘇就勢摟住了他的脖子,“我錯了。”
聽到葉蘇的道歉邵風很滿意,“要不要我幫你?”
“幫什么?”葉蘇不解。
“讓陳娟做你的助理怎么樣?”邵風說。
“那怎么可以?”葉蘇忙直起身驚叫道。
“為什么不可以?”邵風反問。
“她本來就沒把我放在眼里,怎么會聽我的?”葉蘇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和一個意見相左的副手一起工作絕對是件很辛苦的事。
“那就征服她啊,怎么,對自己沒信心?”邵風說的輕巧,葉蘇還一心想著讓白敏做她的副手呢。
“關于助理的事,我會考慮然后寫個申請上去。”葉蘇說。
“你有人選了?”邵風總是能看出她的心思。
“嗯。”葉蘇不想再說了,她確實需要仔細考慮一下,在陳娟和白敏之間,一個經驗豐富,難以駕馭,卻和自己互補,而另一個絕對服從,任由自己塑造,指揮起來不費吹灰之力,到底要一個什么樣的做助手呢。邵風的建議是陳娟,要不要聽他的呢?用人之道啊,典型的東方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