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緊閉的房間內，方見之凝重的向井毅匯報。

“大人，尸身有諸多疑點，并非意外死亡?！?

“嘖?！?

井毅最怕他說這個，愁眉問：“什么疑點？”

“第一，兩名死者耳朵衣服里有泥土殘留，從體內也空出泥水。這是清水渠，就算有沉泥，量也不可能大到這種程度。

第二，冬衣濕透厚重，而且剛溺死的人應該沉底，而不是浮起被冰凍住。

第三，他們指甲的劈裂傷，是反復抓撓硬物造成的。人溺死的時間很短，這點時間抓撓冰面不足以造成那種程度的損傷。除非他們沒有完全掉入水中，手抓冰面試圖爬上來。

可這水渠本就不深，加上冬季來臨，觀內放水，水位下降了一尺。以他們的身高除非昏厥，否則是能自救的。

而且當晚在附近值勤的人，沒聽到重物墜落或冰層破碎的聲音。

第四，他們穿的是翻羊皮靴，就算落水掙扎，也不會輕易從腳上脫落。

第五……”

“好了?！本懵牭靡粋€頭兩個大?！爸苯诱f你懷疑的結論?！?

“他們很像是被埋在手臂可以活動的地方，頭部除了土，外層還有硬物覆蓋。緩慢的窒息感讓他們拼命抓撓臉上的硬物。

在他們被悶個半死后塞到水渠里溺死。兇手用某種方式將他們的尸體托舉在冰層下上凍。

至于靴子，可能是周宇被人從土里拉出來時脫落的，兇手事后發現，才沒給他穿回去，直接扔水里。

尸身長時間泡在水中，外表的泥土都沒了，但耳內，尤其吃進胃里的土會有殘留?！?

“先埋后淹，還刻意凍在慕容雪救質子的地方。兇手是誰？有沒有更直接指向兇手身份的證據？”

“這個……從衣服和冰凍在一起的厚度看，應該就是他們和質子分開后沒多久就被兇手偽裝成失足落水。結合問訊結果，尚未發現在那個時間，有作案條件的人……”

“那就是不知道誰是兇手，也沒其他證據了。”

“可諸多疑點都指向謀殺，王爺不也是……”

“王爺就是走個形式，就是不希望是謀殺案，才當謀殺案查的。行了，這案子就當失足落水結案。”

井毅態度強硬，方見之呼吸沉重，雙唇囁嚅，最終心有不甘的道：“是。”

見他妥協，井毅緩和語氣安撫：“我知道，你是對案子負責。但有些事比案子的真相更重要。兇手刻意把尸體凍在那座橋附近是何用意？弄出這么多疑點，不就是想看咱們把事情搞大，人人自危。別忘了這是哪，涉案的人員都是誰。小半個朝廷都在這里呢!就算要查，也不能讓對方牽著鼻子走的查?！?

聽了這話，方見之緊繃的面部終于放松些，不在緊咬后槽牙。

“下官明白了?！?

“明白就好，去讓你那個仵作，把驗尸單重寫一份?！?

于是，午飯后，瞻星觀命案以那倆干了壞事，害怕王爺責罰，想要連夜逃離瞻星觀，結果失足落水，意外溺死結案。

井毅告誡皇帝伴讀們：“這就是不學好的報應。尤其你們三個，要引以為戒?！?

井毅指著陳道聰三人。

那仨縮著脖子聽，全無平日的優越感。

井毅一轉臉，面對朱錦時，收起官威，恭敬道：“陛下，若無其他事，臣這就回都城了?！?

朱錦首肯。

廖杰等主管道士送他和方見之離開。

莫微也要回去向朱瑞復命，沐雪去送他。于是大家都集中在瞻星觀門前話別。

塵埃落定，除了死者家屬，皆大歡喜，可沐雪總感覺方見之情緒不對。目光還如辦案時，觀察每一個人的言行情緒。

沐雪想想，含蓄的問：“方大人在遺憾什么？”

方見之看向她，雙唇微啟，不等他開口，井毅插話。

“他就是太過負責，想切開尸體驗尸，這不是胡鬧嗎?！?

井毅不出意外的看到小姑娘面露震驚，但對方說出的話卻是：“人才。”

不止井毅愣住，方見之也是一愣。甚至送行的眾人都愣住，其其看向沐雪。

沐雪則是新奇的打量方見之。

沒想到這位推官還有當法醫的志向。

沐雪對井毅道：“我覺得方大人說的沒錯，切開看總比用根針往身體里插驗的清楚準確?！?

井毅：“……”

他就是拿方見之以前的驗尸申請轉移這姑娘的注意力，效果是達成，但反應不對。

井毅：“這對死者可是大不敬，親者也不會同意?！?

沐雪點頭：“也對，這需要家屬同意。我爹要是哪天死的可疑，你隨便切，我沒意見?！?

眾人一陣無語，方見之給了個我就知道你在借機泄私憤的臉色。

井毅干笑：“就算小姐同意，國法也不同意?！?

“哦，那就沒辦法了。”

沐雪很正經的哀悼解剖學暫無出頭之日，其他人都以為她在遺憾不能假公濟私，將那倆碎尸萬段。

這姑娘的報復欲很強啊，人都死了還不解恨。不過女子貞潔大于命，也可以理解。

雙方就在沐雪帶歪話題后分別。

沐雪笑臉相送，結果送完客人就對上廖杰那張沒好氣的臉。

“既然嫌疑解除，把延誤的活干完?！?

兇巴巴說完，廖杰甩袖走人。

沐雪被他訓的莫名其妙，又不是她一個人因這事誤工，干嘛當眾只說她？

沐雪回去向蕭然訴苦。

蕭然嘆道：“可能就跟陳道聰他們看我不順眼一樣，單純討厭你?！?

沐雪：“……”

她錯了，她不該跟這位說這種事。

可憐的娃，來抱抱。

沐雪把少年摟懷里安慰，少年閉目享受。

溫馨姐弟情又落香蓉眼里。

大白天就抱一塊了，她是不是要準備避子湯？

你儂我儂的氛圍，被沐雪接下來的話變詭異。

“殿下對切開尸體驗尸有什么看法？”

蕭然：“……”

蕭然茫然抬頭，沐雪順勢松手，兩人又面對面。

蕭然疑惑：“怎么突然這么問？”

“方見之提出的，他想切開尸體驗尸，可惜明國律法不允許?！?

“齊國律法也不允許。”

“你個人覺得呢？”

“我覺得這可能不是單純的意外死亡。”

“啊？”

“如果只是單純的溺水身亡，他為什么想切開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