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江始寒，楓葉綠未脫。”
凄涼的秋，給予人一絲涼意，不時令人打個寒顫，無刃在楓身旁，看著她作畫，無所事事。
“春捂秋凍啊，楓姑娘。”無刃望著她早已穿上的毛衣，有些感慨，神也會怕冷嗎？
楓沒有回應，專心望著面前的秋景，不時在畫板上點幾下，卻沒有什么思緒。
楓與無刃在一座木橋上，兩側木柵欄護住。放眼望去，遠處矮小的山峰坐落天邊，其上是有些泛黃的云，向自己靠近時，被藍寶石般的天空洗禮，重歸潔白。湖中倒影觀察著上方世界的一舉一動，隨之模仿它，在相同時間變化。
“沒有什么興致啊。”
楓放下了手中的畫筆，看著板上的幾道線，有些郁悶，隨即躺在了橋上。
“帽子不會臟嗎？”
無刃走到她的身旁，輕輕取下她的帽子，楓的長發隨之散開，貼在橋上，他將帽子掛在畫板的一角，回首望見楓散發的樣子，這樣隨意的她比專注繪畫，緊鎖眉頭有靈氣多了。
楓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雙手抱頭，一條腿蹺在另一條的上面，望向那變化無常的天空，思緒翩飛。
不知道多少年前，夜幕降臨時。
“爺爺，看我畫的。”楓把一張白紙硬塞到創世神的手中，他也不得不笑著停下手中的事，來欣賞一下了。
一個火柴人，兩個點作眼，一條弧線為嘴，一個三角作為胡須，她甚至沒有畫一點弧度。
唯一的亮點或許就是用了不同的顏色。
創世神不好意思打擊她，只能硬憋著笑，盡力去問她：“這是我嗎？”
“不像，畫的好爛。”楓自己也忍俊不禁，笑出聲。
創世神和藹地笑著，俯下身摸了摸她的頭，有些蒼老的話回響在她的耳邊，至今無法忘懷：“那就多畫吧，總有一天...”
“嗯。”
創世神牽著她的手，領著她去夜空下尋找素材，她感覺到了他有些磨痕的手。
那就多畫吧。
“無神峰的星星還是有些少了，倒是月亮挺特別的。”
圓月在夜空中閃耀著，只露出乳白色的輪廓，像殘月的下弦月。她的底部被星星擁起，逐漸明亮，切斷了與下夜空的聯系。那一層光，由遠及近，由明到暗。白點似的星星落在周圍的草叢上，落在月旁，落在楓的畫板上。
楓左手扶住畫板，右手熒光筆略過，一副等比例縮小的定格夜景，“印”在了畫板上。
楓的眼中唯有畫板和定格的畫面，望著眼前的作品，輕輕取下，抱在胸前，有些出神。
“畫好啦？那回去休息會兒吧。”還是那位老人，楓知道他會等著自己。
“好好，我們回去吧。”楓收起畫板，帶好工具，走向了老人。
她主動拉起了老人的手，伴著星光而歸，卻發現他的手上多了一些粗糙的地方，被歲月磨蝕了平滑處。
“好厲害啊，楓。”創世神欣賞著那星光流轉的夜空畫，他不懂什么技巧，只覺得它栩栩如生。
“畫多了就好了。”楓淡然說道，隨即抬頭，凝視著夜空。
“那里有另一個世界嗎？”
“也許吧？我也沒去過。”
“真想去看看啊，不一樣的風景...”楓無意的話，卻引起了創世神的思考。
“也許，真的要放他們去別的地方了，這里留不住他們啊。”
下峰意味著生命的流逝，神會像人那樣獲得新生，也會有著生命的終點。
生命既然有終點了，那就從起點開始拓寬寬度吧，過一種不一樣的“神”生。
“小楓啊，你可以下峰了。”
說不上的情緒涌上她的心頭，但還是去追尋自己心中想要的那番天地，在后來遇到了無刃。
那個平凡又不平凡的人，現在背負著弒神者之名。
腦海中浮現出他的身影，她眼中出現的影像與所想的模樣有些重合。
“你不會想到我了吧？”
無刃搖了搖她的手臂，蹲在她的眼前，拉住她的右手：“起來了，大姑娘，在地上睡覺會著涼的。”
楓的思緒被拉回現實。
“哦。”楓坐起，左手打理下自己散亂的頭發，無刃手上拿著她的帽子，輕輕蓋在她的頭上。
“我剛泡的，喝吧。”無刃拾起立在地上的奶茶，面帶微笑，遞給楓。
“謝謝。”楓別過臉，不好意思看他，臉上卻泛起兩片淡淡的緋紅。
她立于柵欄前，后背輕輕靠住，右手舉杯，纖細的手指握住。黑色的襯衣襯著她白皙的臉，兩片紅云輕點其上，頭發未能遮住的臉旁，耳墜隨微風而動。奶茶色，毛衣色，發色竟是高度統一的乳白，卻又有些陰影點綴在她身上。抬頭輕瞥，這才發覺她的兩側還有未能完全脫綠的楓葉，給予她陰影，卻不逾矩，愿為她增添美感卻不遮擋無刃的視線。
楓輕抿幾口奶茶，溫熱裹住了她的身體，沖散了些許涼意。
湖觀察著湖上的一切，上面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中，同時做出相應動作。
清風徐來，水波卻興，平靜被打破，條條波紋蕩漾在心中。
“你這幾年也沒什么變化啊，和小時候長的一模一樣。”
“你不也是么？”
因為沾上了神性，身體衰老的速度也會放慢，就算失去了幾十年，只要活著，樣貌和身體就不會有太大變化。
“好像是因為我，你現在才能'年輕'的吧...”楓還沒來得及想完，被無刃捏了捏臉。
“我有點事，回來的時候希望看到你的畫哦。”說罷，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吸溜。”
楓喝完最后一口，將杯放下，端坐椅上，凝視著眼前的秋。楓葉在悲愴中即將脫去綠意，換上成熟的橙紅外衣，迎接最后的舞臺。
她們在秋中起舞，在冷風中瑟瑟發抖，開始舞蹈。舞蹈之葉失足落下舞臺，步入塵埃。完成舞蹈的她們，在冬前脫去舞衣，在承受不住最后接踵而至的刺骨寒冷時，落地歸塵，歸于虛無。
在涼風與熱茶的交互下，她開始動筆，記錄著秋天的到來，為那些舞者作畫。
至少此刻，楓葉綠意沒有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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