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諳推開他的身體，不動聲色道：“那你還真是慘。”

莊禹不知曾諳認出他，繼續說：“所以你相信了，請你跳支舞吧。”

曾諳只好把花放下，由他牽著，走進草坪中間。“我不太會的。”

“沒事，我也是舞盲。”莊禹切回了自己的聲音。

“那……”

“瞎跳，反正沒人看見。燈都暗了，你看。”

令曾諳沒想到的是，莊禹的國標步調很是標準，如果不是草坪礙事，他甚至可以帶著她旋轉一百八十度。曾諳有些暈眩，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

莊禹趁機問她：“你也是李翰宇的朋友嗎？”

曾諳才明白，原來莊禹是男方邀請的。“你是嗎？”她反問道。

“他是我發小。他三歲的時候來C城，就住在我家隔壁。”

這么巧，曾諳心里吸了一口冷氣。

“那你知道他未婚妻是安琪嗎？”曾諳不由地問。

“呵呵，這話問的，當然知道哦。”

原來只有她一人不聞窗外事。她頓時對安琪歉疚起來。這些年只有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圍的人都在遷就著她而已。

“C城真是小啊。”曾諳感嘆道。

“何出此言？你是安琪的朋友吧。”

“大學同學兼室友。”

兩人隨著輕柔的音樂繞了一整個草坪，最后繞了出來，走到湖邊。“莊禹。”曾諳喚他。

“是我。”

曾諳嘆了口氣道：“沒想到在這么無聊的地方，也能碰到你。”

“這只能代表，我們有緣嘛！”莊禹玩笑著，順勢在湖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

曾諳扯了扯裙角，也坐了下來。“說說你的初戀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莊禹沉默片刻，抬頭望著湖面，“過去很久啦。咳！剛才鬼迷心竅地，跟你提這個作甚！”

“怎么，小看我，以為我受刺激嗎，呵呵。你只管說好了。”

“我把自己繞進了一個無解的死局。”莊禹望向曾諳的時候，心里微微作痛。是啊，曾諳肯定以為自己是替身，一個遺憾的替代品。

“從大一談到大四，我們是在北方讀的大學，臨近畢業，她因為學習好，申請了德國的研究生，讓我也和她一起去。我對出國毫無興趣，堅持回來工作，冷戰了半年。后來，她在德國給我寫過郵件，說她在看心理醫生，希望我能過去陪她。我以為，是在那邊沒有朋友的緣故，時間長了自然會好起來。再后來……”

莊禹長久的靜默。曾諳聽得渾身發抖，忍不住啜泣起來。她哭得凄然，仿佛那故事就是她自己。莊禹又說：“你跟她不同。她交友廣泛，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是好幾個社團的社長，跳舞的技能，就是我在社團里學的。我們有很多共同的好友，但出事后，他們都不敢和我聯系，我也斷了和所有人的聯系。”

莊禹坦誠的可怕，這反而讓曾諳沒了一種替身的感覺。他只是想把藏在心底多年的話，找個人傾訴而已。

曾諳哭得抽搐，她只是被迫想起了父親跳樓那晚，時隔多年，依然每個畫面都很清晰。她雙手發抖，扶著地面，莊禹連忙脫了外套，把她攬在懷里，用外套裹著她的身體。

“諳諳，諳諳。你怎么了？”莊禹的心狂跳。

曾諳的病犯了，她的手指沒命地掐住莊禹的胳膊，身體仍控制不住地打寒戰。莊禹在資料中查閱過，這可能屬于軀體化癥狀。

他抱她更緊，在黑暗中找尋她的手，攥在手心，喃喃道：“別怕，我陪你。別怕。諳諳。”

好在曾諳只發作了一會，哭聲漸止，意識到莊禹正抱著自己，她也沒有力氣掙脫，只說：“我沒事了。不好意思。”

“你休息下，等下我送你回家。”

此刻，他的聲音讓曾諳格外安心，說了句：“謝謝。”

莊禹的心觸動了下，撫著她的頭發說：“你不要推開我了。我不是壞人。”

曾諳沉默半晌，“是我沒有資格。”

那晚過后，莊禹在曾諳的心里親近許多，她把他當成自己的盟友。曾諳之所以不愿意對任何人說她的病，不過是因為旁人總不能理解。原來也是跟安琪說過的。安琪總說：“你一個女孩子，干嘛把自己搞的壓力這么大。放輕松點就好了。”

從這一點，曾諳甚至感謝莊禹那晚跟她說的話。她問女孩的名字，莊禹不肯說，怕記得名字后，曾諳總擱在心里。后來拗不過，只說叫昕瑤。

她感覺悲傷的時候，心里就會念：“昕瑤請為我加油。請你祝福我，好不好。”

安琪的婚禮，自然是在華宇集團旗下五星級酒店里，外地的賓客也安排在酒店里住宿。本來安琪是要曾諳做伴娘，但曾諳因為自己的病越來越重，不敢應下。安琪便找了高中同學。

景行原本是無意參加這婚禮的。他想著當天去送了禮金便走，也不算駁了李興華的面子。哪知林萍前一晚發信息給他，說曾諳這幾日忙于安琪的婚禮，擔心她身體，又說安琪是她大學好友，如今謀得如意夫君，又想起曾諳至今孤身一人，她日日操心。

C城的婚禮風俗，有提前一天吃宴席的禮儀，這天晚上，新郎新娘要行合巹的儀式。本來，李瀚宇給景行定了酒店的，就在婚禮所在酒店的樓上。

下午，景行到了C城，便給林傾語打電話。傾語一直在婚禮現場幫應，忙得沒閑暇看手機。

景行便獨自一人開車去了酒店，行至大門口，卻見曾諳和另外幾個年輕人在門口接應，他搖下車窗，曾諳便上前問詢。

“是你？”曾諳愣在那里，沒了言語。她是如何也不能想象，景行怎會出現在此？

“車子停哪里？”景行平靜地問。

“前面右轉，地面停車場還有位子的。”另一個女生走過來，熱情地幫他指引。

曾諳仍然愣著，景行朝她看了一眼，說：“我去先停車了。”

女生激動地問曾諳：“這是哪一邊的客人，結沒結婚，翻遍整個C城，也找不出這么帥的了。”

曾諳回過神，忙道：“大概是李瀚宇那邊的朋友吧。安琪這邊是沒有見過的。”

“不太可能吧，我在華宇集團上班這么久，也從未見過呢。看起來不像。你是新娘的朋友嗎，能不能讓新娘幫忙要個號碼啊！”

曾諳苦澀一笑。“我也不認識的。”

景行遠遠地走過來，曾諳緊張地扭過頭，不敢看他。旁邊的女生忙迎上去，熱情地招呼道：“您是來參加婚宴的吧，請問是新娘還是新郎這一邊的客人呀？”

景行頷首道：“您好！是李興國先生的故友。”

女生克制不住地尖叫一聲：“哇，原來是董事長的貴客。我帶您進去。請隨我來。”

李瀚宇本來在前臺和司儀對著流程，看見景行進來，忙拉著安琪一道，急匆匆地走到門口，握著景行的手，興奮地向安琪介紹：“這便是景伯伯家的高材生，景行。絕對的天之驕子，上次我們在A市才見了一面。你能來，我簡直太高興了！”

一旁的安琪笑彎了腰，“李瀚宇，天下竟有這樣的巧合。這不就是我們HT請來的咨詢大神Jack么。”

“瀚宇，安琪，新婚快樂！”景行也很開心，他從來竟不知安琪和曾諳是如此親近的關系。以為只是普通同事。

“景兄，我們以后要常來常往哦！你多教教我！”李瀚宇重重地摟著景行的肩膀往里走。

傾語一回頭，看見自己的表哥正被副總裁擁著進來，驚得眼睛眨了好幾下，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他們走近了，傾語才遲疑地叫了聲：“哥？”

“傾語？你怎么會在這里？”景行故作驚訝道。

“你們認識？”李瀚宇被被這些奇妙的人際沖擊得頭暈。

“呵呵，林傾語，是我表妹。”景行笑道。

“林傾語，就在我們營銷中心啊。哎呀真是太巧了。景兄上次怎么沒提起，竟有這樣一層關系。”

“我一直以為她是在華宇的分銷公司，和你打不到照面的，不值得一提。”

“我們可太熟悉啦！景兄！傾語可是骨干哪！”李瀚宇說完，朝傾語投去贊賞的目光，傾語害羞得低頭傻笑。

“今晚一定要吃好喝好。咱們以后就是親兄弟。”

“叨擾了，你們快去忙吧，你可是主角呢！”景行抱歉地拱手道。

瀚宇安琪一走，傾語興奮地攬著景行的胳膊，拉著他入座。“哥！哥！”地叫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