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歧說的沒錯，當天夜里，大量的官兵將茶館查封，與此同時，段府也燈火通明，充斥著此起彼伏的哭嚎聲。

第二天一早，唐卿便被侍女喚醒。

她迷迷糊糊的問：“什么時辰了？”

“回小姐，天剛亮。”

唐卿還是有些困，可她想知道貔貅樓的事情處理的怎樣了。

于是便強撐著換好衣服，到中庭找段知歧去了。

她過去時，段家的幾位長老正在開早會。

段知歧一襲淡色錦衣，墨色長發被梳的一絲不茍。精致的銀色發冠上，一顆紅寶石熠熠生輝，襯的他極為貴氣持重。

可那雙深邃的眸子里，卻染著幾分淡淡的懶意。

他抬手打斷男人的話。

“我說過，這件事沒得商量。段康，你這是在試圖違抗我嗎？”

漆黑的眼睫輕壓，段知歧的聲音里滿是陰冷和危險。

“你們哭也哭了，鬧也鬧了，現在是不是就差上吊了？”

他笑著勾勾手指，很快，幾個手捧白綾的丫鬟魚貫而入。

“來，當著小爺我的面吊死！”

他邪肆的眸子染上幾分瘋狂，張揚道：“等你們死了，本少親自給你們收尸，然后扔進亂葬崗里喂狗！”

幾位年過半百的長老頓時臉色煞白，將坐在原地沒吭聲。

“怎么不說話了？方才不是還口若懸河，說我不配做段家家主嗎？”

他倏地一拍桌子，嗓音冷浸浸的：“都說話啊！”

唐卿也被他給嚇了一跳。

段知歧的視線驀地射了過來。

然后，全部的寒意和冷酷，都被他盡數剝離，漏出溫和又帶著笑意的一瞥。

趕走這幾位長老后，段知歧靠在紅木椅上，對著走來的唐卿說：“剛剛嚇到你了？”

“恩。不過你相比起之前，倒是溫柔了許多呢。”

段知歧下意識的咬了下舌尖。

當然要溫柔一些，不然給她嚇壞了怎么辦？

“貔貅樓的人都被抓了，那些買來的孩子們也都送了回去。”

段知歧長嘆一聲，神色間流露出幾分疲倦。

“你一夜沒睡吧？要不現在休息會兒？”

“不用。等下我還要跟一個商團的人談生意。”說到這里，段知歧睜開眸子：“唐卿，你知道這個商團是哪里來的嗎？”

唐卿詫異的眨了眨眼。

段知歧說：“百草谷。”

半個時辰后。

唐卿略有些拘謹的坐在木桌前，對面的幾人好奇的打量著她。

“您就是……”為首的男子滿臉恭敬，還有著掩蓋不住的欣喜：“我們聽綠蕪先生提起過您！”

“恩。他現在如何？你們山谷有沒有再遇到什么麻煩了？”

“沒有沒有。大遼專門派出一股士兵守著山谷，這幾年來，連騷擾的山賊都很少啦。”

“那就好。”

唐卿抿了下唇。

其實，她是想問問司星燃的事的。

只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只會讓自己徒增愁緒罷了。

可一旁坐著的段知歧卻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我記得，遼國的皇帝在你們那里養傷呢，對吧？”他毫不客氣的問。

唐卿渾身幾乎都僵住了。

而男人也笑著點頭：“對。我遠遠的看過幾眼，他似乎恢復的不錯。”

“哦——”

段知歧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唐卿。

送走商團的人后，唐卿靠在窗邊出神。

段知歧說：“你不想回去看看嗎？”

“去哪里？”

“百草谷。”

唐卿不說話了。

“昨夜我去你房間，本想看看你睡得好不好，結果聽到你在說夢話。”

唐卿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

她道：“我在說什么？”

“念司星燃的名字。”

段知歧慢悠悠的補充一句：“一邊哭一邊喊。”

唐卿：“……”

房間內陷入安靜，只有嗚嗚的風聲。

“只要你愿意，幾天之后你就能親自站在司星燃眼前。可你卻沒有……卿卿，是害怕他真的忘記你嗎。”

唐卿心中驀然一痛。

不得不說，段知歧雖然瘋了點兒，但在查探人心這方面，還是很擅長的。

他喟嘆一聲，手指支著下巴：“要不你就換個人喜歡。”

“換誰？”唐卿漫不經心的反問。

段知歧的眸子中涌起笑意，他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

“你覺得我如何？”

唐卿的神色僵了一下。

這幾年來，她很少去找段知歧，不僅僅是因為兩人的立場。

還有一點，則是她隱約察覺到了段知歧的心意。

可她是注定無法回應的，因而只能選擇遠離。

可沒想到段知歧竟然這么突然的，把這一切給攤開了。

而他也站了起來，修長如松柏的身形攔在唐卿跟前，堵住她的全部退路。

他身上帶著清冷而厚重的氣息，緩緩逼近，幾乎要將唐卿整個人籠罩起來。

唐卿一時間慌了神，下意識的便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力氣不大，但聲音很響。

“段、段知歧你不要再靠近了！我害怕！”

唐卿略有驚恐的仰臉瞪著他。

段知歧唇角的笑意更深，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嘆氣。

“哎，我就知道不行。”

“段知歧！”

“小祖宗，別生氣啊。我沒逗你玩，我的話是認真的。”

他后退幾步，歪著頭看唐卿：“你的回應也是真的。嘖，真是不甘心，他司星燃憑什么……”

唐卿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喂，你臉都被我打紅了，要抹點東西不？”

“不用，段小爺我皮糙肉厚，被你打多少下都不會出事兒的。”

唐卿抿了下唇，突然輕聲說：“段知歧，抱歉。”

“……不用跟我道歉。”他輕笑了下：“別用這種可憐的眼神看我。想跟我成親的姑娘能從段府門口排到帝都。”

只是，姑娘再多，也不是她啊。

段知歧垂下眼睫，像是要把唐卿的一顰一笑都刻入心中，妥帖收好。

今天是他第一次逾矩，也是最后一次。

如果要繼續長久的陪在她身邊，就必須要將自己全部的感情都牢牢封鎖起來，決不能泄露一絲一毫。

“倒也好。我本非良人……”

唐卿沒太聽清，道：“你說什么？”

“沒什么。咱們先回去吧。”

剛下樓，段府的家仆便猛地撲了過來。

“少爺！墨、墨王殿下派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