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彌漫，唐淞露靠在浴桶內，昏昏欲睡。

恍惚間，她又聽到了那盤踞在腦海中的聲音。

“殺掉唐長安，你在猶豫什么？殺掉他！”

唐淞露沒有回應，而那聲音卻還在威逼。

“若不是我，你早在十二歲那年就被毒死了。你現在不聽我的，莫非還想著重蹈覆轍？”

“你，究竟是誰？”

“呵呵呵呵……”

那稚嫩的聲音，嘶啞的笑了起來。

“你心中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嗎？”

“我就是你。是慘死在十二歲的你……”

唐淞露：“……。”

“怎么，不相信？還是你始終認為，我是你精神恍惚時才出現的影子？”

唐淞露緩緩呼出一口氣，繼續問：“陸生已經知道我是假公主的事情了，如今殺掉唐長安栽贓給唐燼，根本沒用。”

那聲音沉寂了許久，才緩緩道：“把他放出來吧。”

唐淞露眼皮輕輕一跳。

“我——”

“沒有人能擋住陸生！只有他！”

“你喂了他五年的藥，他現在早就把你當成唐卿了……放出來又如何？”

唐淞露陷入沉思，片刻后，她才喚來侍女，在她們的服侍下穿上衣衫。

猶豫片刻，在頭上插上了一枚碧綠的發釵，是唐卿最喜歡的款式。

“帶我去天牢。”

站在天牢最深處，唐淞露手提燭臺，緩緩走了進去。

隨著暖光的靠近，正在沉默擦拭劍刃的少年轉眸。

瞧見她，啞聲道：“是你，你怎么過來了。”

“……唐卿。”

唐淞露緩緩露出一抹微笑。

“于青池，你能幫我個忙嗎？”

陸生退兵后，一直到第二天正午，對面都沒有任何反應。

唐燼也不急，平靜的帶兵操練、處理軍營事宜。

不過，在他們用午膳時，陸生才終于帶著一隊人馬，緩緩走了過來。

唐燼沒有出面，只是讓沈守清見他。

“將軍，您調查的如何？”

陸生神色極為憔悴，眼圈一片烏黑，像是整夜未眠。

“你說的都是真的。”

“是她害死了溪兒，騙了我們所有人。”

他口中的溪兒，正是唐淞露的母妃：淑妃。

為了栽贓唐卿，她連淑妃的命都可以利用。

陸生悲涼的笑了聲：“她在哪兒？我想見見她。”

唐燼沒有阻攔。

陸生和真正的唐淞露在營帳內待了足足一個時辰，之后才神色恍惚的走了出來。

他遙遙望著佇立著的巨大建筑，低聲道：“墨王殿下，沒有了我的兵馬，任何人都攔不住你的。”

“我知道。”

他輕嘆一聲：“整兵，半個時辰后，我隨你們一同進宮。”

半個時辰后。

在陸生的號令下，士兵們雖然感到驚詫，骨子里的服從性卻還是讓他們很快調轉陣營，朝著皇宮進發。

一路幾乎無人能擋。

行至宣武門下，一堆浩蕩軍馬卻將他們阻攔。

“這些都是她四處召集來的散兵游勇，十分難纏。”

陸生抽出長劍，對著唐燼道：“帶人鎮壓他們，你們去！”

唐燼沒有絲毫猶豫，率領自己的軍隊沖破他們的防御，直至紫宸殿！

與此同時，唐淞露也下了命令，一路上對他們各種圍追堵截。

唐燼果斷下令，化整為零，讓眾人分成幾個小隊，在皇宮內四處游擊，見到唐淞露的人就果斷殺掉。

而他自己，則帶領著奚謝周和一隊人馬，直沖進去。

金鑾殿門口，身著銀甲的士兵傲然而立。

他們都是唐淞露親自挑選出來的精兵，唯她馬首是瞻，絕不可能背叛。

這些人守在此處，已經偷襲了無數小隊。

直至他們遇到唐燼。

男人神擋殺神，一身血腥煞氣，霎時間將他們殺得七零八落。

“殿下，您先進去，這里交給我！”

唐燼沒有絲毫猶豫，躲開幾人的攻擊后，直接沖入金鑾殿內。

這里空無一人，只有門口的位置，橫躺著一具陌生的少年尸體。

垂眸看了眼，唐燼才確認，這人應當是唐長安。

他并不在意，面無表情的垮了過去，握緊手中長劍。

殿內安靜異常，唐淞露端坐在最高的龍椅上，衣衫繁復，容顏精致，睥睨著他。

“唐淞露……”

唐燼緩緩念出她的名字。

唐淞露卻微微一笑：“你都知道我是假的了，還要這么喊我嗎？”

見眼前的男人不答話，唐淞露才斂起笑容，低聲說：“我很小的時候，家中也是有個哥哥的。”

“但他給人做工的時候，被那家的小少爺活活打死了。我爹娘去報官，結果官老爺是小少爺的親叔叔，將我爹娘騙進去后，塞進木桶里，丟向護城河。”

她好奇的問：“你說，若是我哥哥還活著，是不是也會像你對待卿卿這般，待我？”

唐燼面無表情，陰冷的望著她。

“哦，不會的……畢竟在他的眼里，我就是個沒長大的彩禮，賣了我，他才能娶媳婦呢。”

唐淞露輕輕笑了起來，仿佛她現在并不是滿手鮮血的逆黨，而是天真無邪的小姑娘。

直至唐燼緩緩逼近，劍尖抵在她的咽喉之上。

她這才收斂笑容，臉上浮現出厭倦又淡漠的神色。

“我真是恨極了你們。”

“生下來便享有榮華富貴——憑什么啊？”

唐燼終于出聲：“所以，我從未說過你覬覦皇位。這天下本就是能者得之。”

唐淞露少見的一怔。

“是啊，能者得之。所以在你眼里，我不是叛賊，不是逆黨，只是個失敗的競爭者。”

“真好啊，你有唐卿這個妹妹，而她也有你這個哥哥。”

“但我就是不甘心！哪怕挫骨揚灰，我都要把你們全都拖下去——”

唐淞露的面容倏地猙獰，與此同時，唐燼聽到身后傳來一陣破空之聲！

一柄長劍，毫不猶豫的穿透他的胸膛！

“于青池，給我殺了他！”

長劍拔出，又抵在他的脖頸上。

唐燼忍痛往側面一閃，避開攻擊后，終于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這是個年級同司星燃差不多的少年，眼瞳泛出詭異的光，正死死的盯著他。

他沉默片刻，才緩緩道：“于青池……是你將他變成這幅模樣的。”

唐淞露笑了：“恩。他可是我的得意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