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寂靜的要命。

最后唐卿看天色實在太晚，就將眾人趕回去休息。

陸懷瑾同她一道，兩人走在回宮的路上。

唐卿問；“陸大人，齊大人怎么過來了呀？”

“不知道。”

陸懷瑾的回答言簡意賅，但唐卿卻早已看透這兩人之間的關系。

說來也奇怪，前世的陸懷瑾，跟齊郁明勢同水火，關系極差。

沒想到，現在的齊郁明，明顯心悅于她。

她悄悄打量著陸懷瑾的神色，卻發現她秀美的臉上滿是冷漠。

似乎，對于男女之情，并沒有任何想法。

到了第二日，唐燼終于收到了新的消息。

就如同唐淮秋猜測的那般，李清凈逃離遼國后，竟真的朝著涇河源頭前行。

陸懷瑾沉思：“他究竟想要用什么辦法，去污染水源？”

唐玄羽猶豫了下，低聲道：“冒昧問下，你們大遼國庫內，是否有一種碳草？”

此言一出，商少隱眼瞳驟然一縮。

他沖出門去，冷聲呵斥：“庫管使何在！馬上帶我前往國庫！”

半個時辰后，商少隱壓抑著怒氣走了回來。

面對眾人的視線，他面色極為難看，陰沉道：“碳草……全都不見了。”

唐卿略有些茫然：“碳草是什么？”

司星燃輕輕抬起眼睫：“一種水生雜草，生長速度很快，一夜之間遍可長滿整片湖泊，且根系含有劇毒。”

“商司諫，庫存的碳草有多少？”

“十五箱。”

司星燃：“都是種子狀態嗎？”

“有三箱是種子，另外的，全都是冷凍的幼苗……”

商少隱額角滲出薄汗：“這些碳草，足夠污染整條水源了。”

司星燃沉吟片刻，視線落在眾人身上。

“碳草種子萌發，需要半年時間。但幼苗成長，卻只用兩個月。”

唐燼瞇起鳳眸：“我們還有兩個月的時間。”

“沒錯，聽起來很長，不過……”

司星燃微微一頓：“李清凈應當有足夠的把握，熬過這幾個月。”

唐燼沒有回答，只是冷嗤一聲，周身盡是狠決凌冽的氣勢。

兩個月的時間，足夠李清凈將碳草的種子灑滿水源。

但，也足夠讓唐燼制定周密的計劃，將他殺死！

正午時，司星燃邀請他們用膳。

不過唐燼和商少隱各懷心思，借口推辭，并未過去。

飯桌上，便也只剩下了唐卿和云舒白、唐玄羽等人。

云舒白瞥了眼唐玄羽，道：“你真的就是唐玄羽？大家都傳言你死了——唔！”

一塊糕點被唐卿粗暴的塞進他嘴里。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云舒白差點咬到舌頭，只能郁悶又委屈的悶頭吃飯。

司星燃單手撐著下巴，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視線卻都放在唐卿身上。

唐玄羽：“哼，我也沒想到，譚陽候家的小世子，竟然是個口無遮攔的小屁孩。”

云舒白此生最討厭別人說他是小屁孩。

他一拍桌子，惱怒道：“里嗦誰咻屁孩！”

唐卿略有些嫌棄的往旁邊坐了坐，“你能不能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了再說話。”

云舒白悻悻的坐了回去。

唐玄羽翻了個白眼。

“都給我好好吃飯，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很快就要回去了。”

聽到這里，司星燃的笑容斂了些許。

如今遼國的禍患暫時解除，身為大陳的郡主，唐卿自然是不會久留。

他心里很清楚這一點。

只是……不愿面對。

用完午膳后，司星燃帶著眾人前往御花園散步。

可走著走著，便只剩下了唐卿和他兩人。

唐卿環顧四周：“咦？他們兩個人呢？”

“不知道，興許走丟了吧。”

司星燃熟稔的帶著唐卿繞過假山，來到一處湖泊旁的亭子里。

微風徐徐，艷陽當天。遠處的水波似乎都泛起淡金漣漪。

唐卿鬢邊的碎發被微微吹動，掃過她溫潤柔和的眉眼。

“司星燃，我們這次回去，你要一起嗎？”

唐卿猶豫片刻，還是問出了心里的話。

眼前的少年，是大遼的傀儡皇帝，卻也是她從小的玩伴。

在夜晚的湖邊，兩人勾著手指，承諾會帶彼此回去，不管多久，不管多遠。

可如今，一個國家，數萬萬人的生命，卻都落在他一個人的肩頭上。

身旁的少年垂下烏黑鴉睫，緋色的薄唇微微一抿。

“我，很想同你回去。”

唐卿的一顆心提了起來，她驟然轉眸，卻撞入一雙琉璃般澄澈、卻又飽含深情的眼眸中。

“只是如今，遼國的這些生民，我無法隨意放棄。”

“卿卿，我不想當什么小皇帝，我只想待在你身邊——可我如果真的那樣做了，我就不是我了，對么？”

是的。

她所認識的司星燃，從來都不是個逃避畏懼的膽小鬼。

該他擔負的責任，他絕不會輕易放棄。

司星燃輕聲道：“我的父母，是借由天下萬民，才為我掙得這份殊榮，而它所帶來的一切后果，自然也要由我來承擔。”

“卿卿，山高海闊，你且去吧。終有一日我會找到你，追上你，永遠待在你身邊。”

恍惚間，唐卿的手已經搭在了少年的眉骨上。

他長得這樣高，肩膀這樣寬，能扛起普天萬民，背負血海深仇。

只有眉眼間，依稀能瞧見往日不羈灑脫的模樣。

唐卿的嗓音有些哽咽：“好。”

她依稀記起，前世的某個千燈節，她因誤殺權貴，被陛下禁足。

可桀驁如她，當天晚上就翻墻逃出，在燈火之間迷了路。

轉眸，卻瞧見司星燃黑衣黑發，修長的手指握著筆，放飛了一盞許愿燈。

她本想上前挑事，卻聽到攤子老板笑著問：“今日怎么來的這樣晚？不去等你那位小娘子了？”

朦朧燈火間，她看到司星燃的唇角輕勾，又落寞垂下。

“不等了。以后也不再等了。”

“她……早已不是她了。”

也正是自那日之后，司星燃徹底與她撕破臉面，兩人之間的仇怨也越來越深。

湖面的微風，吹動唐卿藕色的裙擺。

她的心也跟著泛起漣漪。

當時沒想清楚的問題，如今卻漸漸明晰。

唐卿的心開始無法抑制的狂跳起來——

難道，前世的司星燃，也曾心悅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