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走在軍隊前頭,托著下巴眉頭緊皺,這個和尚似乎很了解她,甚至了解她勝過了她自己。那能控制人心的法術還真是可怕,可是為什么控制不了軍人呢?
她想著,抬眼轉頭凝視著身后跟隨著她的軍人,他們個個身體站著筆直,身穿鎧甲手拿長矛,看著威風凜凜,好不氣派。看到她轉頭,軍人那凜冽的眼神微微變得柔和了一些。
“小姐。”
“剛剛在廟中可感覺到異常?”小白問著。
“并為感覺異常,倒是小姐你為何突然驚叫出聲?可是出了什么事?”
“無事,你們都離那和尚遠些。”小白開口,軍人眼中皆是詫異之色,還是畢恭畢敬應著,“是。”
“白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耳畔李存禮的聲音響起,軍人齊齊下跪,“上將軍!”
李存禮遠遠就看到她訓兵的模樣,雙手叉腰宛如一個小潑婦一般,更有趣的是,那些高大威武軍人在她面前認真的聽著訓,甚至還貼心的彎下了腰。
“啊!今日怎么回來的那么早!”聽到李存禮的聲音,小白轉身,很自然的張開了雙臂就想撲入他的懷中。
“休得放肆。”眼前有如此多的人,李存禮閃身避開,雙手拱袖慢悠悠的往前走著。他垂眼仔細的打量著她,那張小臉白里透紅,眼睛清澈明亮,和她平時的狀態一樣,似乎沒有什么異常,李存禮隱隱松了口氣,舒展開眉毛。
“今日不會還要進宮吧?”小白仰頭看著天,黃昏時刻,天邊的晚霞紅紫一片,看著說不出的美麗。如此美景,他還在身側,真好。
“今日,哪也不去,陪你。”感覺到小白的小手不安分的拉住了他的衣袖,李存禮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琥珀色眸中有著淡淡的笑意,微微側頭掃過她那張小臉,那雙水靈靈的眼中滿是他的影子。
剛剛踏入住所,小白就已經抱住了他的腰,李存禮輕輕搖了搖頭,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今日沒出什么事吧?”
小白抓著他手掌,牽著他往竹屋內走去,“那個和尚似乎可以蠱惑人心,不知道用的什么邪術,那些百姓如同失了智一般把他當神佛供著,但是,他那個術法似乎對軍人沒用。”
李存禮在石凳上坐下,修長的手指輕輕點著桌面,靜靜的聽她說著,冷冽的丹鳳眼瞇起,久久沒有說話。
百姓的日子清苦沒有盼頭,才會把念想寄托于神靈身上,希望得到神的眷顧,所以容易被控制吧?軍人鐵骨錚錚,千錘百煉有著鋼鐵般的意志,所以才不會那么容易控制。李存禮想著,抬眼看向小白,她躺在搖椅上,緊閉雙眼,看著似乎很困倦。
“明日便是八月半。”李存禮開口,察覺到她小小的身子輕輕一顫,抓著搖椅的手也猛然捏緊。
小白依舊緊閉雙眼,“無事,習慣了。”她說的輕描淡寫,背對著他轉過身去。月圓之夜,她會疼的失去意識,如同野獸一般,可要離他遠一些才好。她按住心口,想到明日要承受萬箭穿心般的痛苦,身子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明天,我陪你一起過。”李存禮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發絲,當摸向她那顆小腦袋的時候,小白起身不著痕跡躲過了他的手。
“不必。”小白笑的天真爛漫,兩個可愛的小酒窩掛在臉頰,“我傷好了不少了,不會如之前那般疼痛了。”小白說著,慢悠悠的轉身進屋。
李存禮微微蹙眉,眉間有著無奈,明明臉都嚇白了,還裝作無事嗎?又想一個人撐過去嗎?
“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我陪你一起。”李存禮也站起身,閃身至她的身側攬住了她的腰,很輕松將她抱起。他垂眼看著懷中的人,小白低垂著頭,烏黑的長發遮住臉,看不見她的表情,只感覺到她身體緊緊繃著。
“好。”半晌,她才應。在他的懷中,那顆慌亂的心慢慢穩定下來,這次圓月日怕是會比之前更難熬,那個妖僧豈會讓她這樣輕松度過?她抬頭看見李存禮那雙琥珀色眼眸中滿滿柔情,眼眶不禁微熱,“小白當真找了個好依靠。”
“呵呵。”李存禮輕笑一聲,眼中有著無奈,保護不好你,又怎么算是個好依靠呢,明日宮中開設賞月宴,那個法師點名要她去,大哥居然如此順著那個和尚,難不成是被邪術蠱惑了嗎?李存禮想著,拳頭不禁捏緊。
李存禮的表情陰沉的可怕,眉間盡是深深的無奈。
“明日,是不是要入宮?”小白幽幽的開口,李存禮微微一怔,詫異的看著她。
“呵呵,那個和尚,肯定不會讓我好過的,入宮就入宮唄,我自有辦法。”小白說著,蜷縮在他懷中閉上了眼睛,“我要睡搖椅,我不要睡床。”她嬌聲道,矯情的蹭了蹭他的胸膛。
“上次誰許你搖椅上睡一夜的?”李存禮真的抱著她在搖椅上坐下。他躺下身,踮腳讓搖椅輕輕搖著,垂眼打量著懷中的小白,小白卻是緊閉眼睛不看他一眼,眉毛舒展唇角輕勾,看著很愜意的模樣。
“...”為什么感覺她的心思都瞞著自己呢,明明緊緊相擁著,兩顆心緊緊靠在一起,卻感覺距離如此遙遠。李存禮探出手指在她后心處輕輕摸索著,空空的觸感,傷口明明未曾好分毫,她卻裝作已經痊愈的模樣。這幾日他每日都心神不寧,胸悶的喘不上氣來,也是那個和尚搞的鬼么?
心中涌起深深的無力感,李存禮輕嘆口氣,腳上的動作便停了下來,懷中的小白扭了扭身子,“繼續,不要停下!”她嬌嗔著。
“遵命,白大人。”李存禮無奈搖著頭,繼續踮腳讓搖椅搖著,小白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這次是真的睡熟了,在他懷中舒展開身子,睡的很舒心。李存禮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抬頭看著云層中的快圓的皎月,眉頭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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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亮,真是美。”李嗣源賞著月,紙扇在手中輕輕搖著。李存禮站在李嗣源身側,微微側著頭用余光瞄著小白。
小白倚靠著石柱,一身白衣飄揚,皎月照在她的臉上,美麗空洞如一個沒有生命的瓷娃娃。看到他的目光看了過來,她歪著頭對著他咧嘴笑著。
“為什么有種異樣的感覺?”已經入夜,圓月當空,小白卻感覺無事一般,此刻的她還仰頭賞著月。
李存禮瞇了瞇眼睛,用著很寒冷的目光盯著她,而她卻依舊是對著他歪頭笑著。
李存禮下意識向無憂看過去,此刻的他閉著雙眼,表情祥和寧靜,輕輕撥動著佛珠,嘴角有著淡淡的笑意。
“本王有些困乏了,今日賞月宴到此為止吧。”李嗣源狹長的眼睛瞇起,目光在他倆身上轉了轉,打了個哈欠慢悠悠的起了身。
“是,大哥。”李存禮恭敬行禮,彎著腰目送著他遠去。
余光瞥見無憂忽的伸手碰向了小白,李存禮冷冽的丹鳳眼猛然一瞇,殺意閃現,手極快速度握住腰畔軟劍,對著他刺了過去。
無憂沒有想到這么多人在場李存禮會出手,急忙向后退了一步,軟劍環著他的脖子劃了一圈。
頸上一疼,無憂瞇眼,摸向了自己的脖頸,殷紅的一片,血染紅了他的衣衫。下手如此干脆利落又快又狠,若不是他退的快,此刻恐怕已經身首異處。
“別碰她。”李存禮擋在小白身前,劍在手中發著寒光,那雙眼睛冰冷如霜死死盯著他。
“上將軍!”事情發生的很突然,士兵驚訝的喊了一聲,齊齊的擋在李存禮身前,長矛直對著無憂。
無憂閉上眼合掌,“阿彌陀佛。”他語氣平靜淡然,周圍一下變得靜謐無比,李存禮感受到了極其詭異的力量讓他的殺意漸漸消散。離奇的是,身后的小白就一直呆呆的注視著他,依舊咧嘴笑著,看著說不出的詭異滲人。
“你,真的很討人厭。”無憂睜開眼,語氣依舊平靜淡然,那雙眼中卻是深深的厭惡。
那雙眼睛居然閃著璀璨的金光!周圍的士兵都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保持著提矛刺出的姿態,一動不動。
“喜歡上妖孽,真是無藥可救。”無憂語氣平淡,表情寧靜祥和,而那雙眼中卻翻涌著強大的殺戮欲望。
這才是他原本的樣子吧,李存禮冷眸一瞇,懶得和他多廢話一句,對著他再次攻了上去。形如鬼魅一下閃現至他的身后。軟劍毫不猶豫的對著他的腦袋削去。
“真是難纏。”無憂閃身避開,軟劍如蛇般彎曲靈活,只是稍不慎,臉上就被劃開了好幾條口子。無憂眼睛瞇起,此人身手不凡內力也極深,李存禮的攻擊還招招致命,他又不會武功,除了閃避別無他法。雖說對凡人不能使用術法,可是他已經沒了耐心。
“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貧僧只好超度你了。”他手指交錯著,居然是佛家的結印!“讓一切不詳之物,皆化為塵土吧。”
李存禮居然一下被震在原地,一股奇異的力量讓他渾身動彈不得,無憂合掌對著他慢慢走近,“阿彌陀佛,真是可悲。她早已經離去,你感覺不到么?”無憂輕輕彈指,身后小白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
“什么?”李存禮詫異的瞪大眼,看著她的身體漸漸消失,化為一縷銀白色斷發。她何時離開的?從昨夜開始他一直守在她身側啊,就在早上梳妝打扮的時候,他避開了一會,莫非是那個時候...
“區區一個凡人罷了,居然如此護著她。”無憂慢悠悠的走到他的身側,只聽到一聲兵器出鞘的聲音,他抽出士兵腰側的劍,唇角浮現一絲冷笑,“她今日自身難保,顧不上你了,呵呵,永別了,上將軍。”無憂緩緩舉劍,對著他的后頸狠狠砍了下去。
腰側的香包猛然一震,“鐺!”一聲巨響,劍居然被震飛。劍劃開李存禮皮膚的那一瞬,一股柔和的力量護住了他,一只白色小狐貍出現在他的身前擋住了致命一擊,又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無憂緊緊咬著牙,原本寧靜祥和的臉上此刻變得猙獰無比,“好啊,已經弱到這種地步,還耗費大部分靈力保護你。她,還真是用情至深呢。你這情郎也不負她所望,死了也想護著她。這感情,真是讓和尚我好是羨慕呢。”他咬牙切齒說著,臉上浮現出一抹神秘莫測的笑容。
“貧僧可提醒你,她大部分靈力交于你身上,這次她會更難撐過月圓,若是想見她最后一面,可要抓緊時間。”無憂眼中陰霾之意慢慢散去,變回寧靜祥和的模樣。
由意識全無的你親自殺了他,豈不是更有趣?等你恢復意識,看見情郎的尸體,你會是什么表情呢?“呵呵。”無憂笑著,慢悠悠的轉過身去。
奇異的感覺消失,士兵舉著長矛茫然四顧,“誒..這是怎么回事?”前面似乎是看見將軍和法師起爭執了,他們才持矛保護將軍,為何一眨眼功夫,小白小姐和法師都憑空消失了?
身體可以動彈了,李存禮提劍四顧,無憂早已經不見蹤影,就連地上打斗留下的血跡也消失不見了。
“真是個詭異的和尚,剛剛難道入了幻境?”他咬著牙,卻已經無心顧及他,小白的處境讓他不得不擔心,此刻還不知道她跑去哪里了,耗費大部分靈力用來保護他,她自己要怎么撐的過去!“誒!真是個傻姑娘!”
“上將軍!”士兵對于眼前一切還未反應過來,就看見一道白影閃過,上將軍李存禮一下不見蹤影。
李嗣源隱藏在拐角,遠遠看著這一切,狹長的眼睛瞇起,扇子輕輕敲擊著手掌。
存禮下手狠辣,招招致命,那個法師毫無招架之力,卻在后來忽然落了下風,似乎是被一股奇異的力量定在原地,若不是法師停手,他會當場斃命吧。
這無憂法師居然是個如此難弄的人...紅顏禍水啊...既然他的目標是那個孩子,便與自己無關,只要現在的無憂還在他手下做事,為他所用,就已經足夠。仁義禮智信忠孝,什么都可以是棋子,更何況是一個毫不相關的孩子呢。
“六弟啊...只是苦了你了,呵呵。”他笑著轉身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