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陷入一片沉寂，方志誠成沒有立刻回答，在辦公室內踱步。走到酒柜前，取出一瓶威士忌，倒在玻璃杯里。

“傾力相助？”方致誠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平緩，聽不出情緒，他端起自己那杯酒，輕輕晃動著，“商人重利，也重諾。梓言，你的誠意，我感受到了。”

他抿了一口，目光銳利地看向陳梓言，“不過，壓下去容易。后續呢？周明遠手里還有沒有別的牌？”

他頓了頓，語氣更沉，“還有……那個小姑娘她就住在你對門。這關系，是不是太微妙了？況且你還是單身。就算我相信你們什么也沒有，就是單純的資助關系，但別人呢？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這個道理，你比我懂。”他的目光掃過辦公桌角一個精致的相框，里面是方岑秋燦爛的笑臉。

“她和我妹妹很像……”陳梓言聲音干澀，眼底深處翻涌起濃重的痛苦和自責，“梓萱……十五歲走的……車禍……我看到林婉，看到她家，我沒控制住……”他緊緊地捏緊拳頭，骨節都泛著白。

“我他媽就是個混蛋！我只是想……但我沒想害她……”他頹然地低下頭，肩膀垮塌下去，巨大的無力感深深地控制著他。

他猛地抓起桌上那杯威士忌，仰頭狠狠灌了一大口，霎時，冰涼的液體帶著灼燒感直沖咽喉，嗆得他眼冒金星，咳得彎下腰去，這一陣辛辣還未落定，卻已勾得眼淚洶涌……

這是他第一次喝酒。

“梓言”方致誠再次開口，聲音放緩了一些，帶著一種深思熟慮后的沉穩，“方氏可以出手。聯合聲明，法務追查源頭，媒體輿論引導，這些都好辦。我們兩家的合作項目，也需要一個清朗的環境。”他身體微微前傾，眼神變得格外深邃，像在評估一件高風險的商業并購，“不過……”

陳梓言抬起頭，眼中還殘留著血絲和未干的狼狽，困惑地看著方致誠。

方致誠的目光銳利，牢牢鎖住陳梓言的眼睛，一字一頓，清晰地拋出那個意見：“你是一個不錯的小伙子，確實讓我很欣賞。如果你不是單身，有未婚妻，女朋友之類的，這事兒就更好解決了。恰好我有一個侄女也到了適婚的年齡……”

“不行！”這兩字陳梓言幾乎是立刻脫口而出，“絕對不行！這不可能！”

“方總，”陳梓言的聲音因為克制而產生了一絲顫抖，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血的味道“我陳梓言……再走投無路，也絕不可能用這種方式！”

“我寧愿被周明遠徹底搞垮，我認栽！”最后幾個字，帶著一種絕望的悲壯。

“好！記住你此刻的選擇，梓言。記住這份擔當和底線。”方志誠點了點頭。

他轉身走向辦公桌，拿起內線電話：“是我。陳梓言董事長相關負面輿情，源頭鎖定周明遠及其關聯方。法務、公關、技術，三線聯動。我要在明天太陽升起前，看到網絡環境清朗。相關證據鏈，同步移交公安機關。動作要快，手段要硬。”

放下電話，方致誠重新看向依舊僵立在原地、仿佛還沒從巨大情緒漩渦中掙脫出來的陳梓言。辦公室頂燈的光線落在他身上，一半在明亮里，一半在雨天的陰影中。

“回去吧，梓言。”方致誠的聲音緩和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難得的溫度，“把濕衣服換了。這場雨，方氏替你擋了。剩下的路，”他頓了頓，目光意有所指地掠過窗外的城市雨幕，“怎么走，想清楚。”

陳梓言沒有說話，只是極其緩慢地、近乎機械地點了點頭。然后，他轉過身，踩著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走向辦公室厚重的大門。

背影在空曠的空間里顯得異常孤絕，濕透的西裝緊貼著他挺直的脊梁，那脊梁似乎被無形的重量壓著，卻又透著堅毅。門在他身后無聲地合攏，隔絕了室內雪茄和威士忌的氣味道，連綿不絕的雨，沖刷著這座欲望都市堅硬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