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莉莉指著照片：“這是，哪里？”

“看上去像是一個公園?！?

“帶我，去，這里?！?

看著莉莉坦率的藍灰色的眼睛，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這也是游戲的設定嗎？

游戲中的布景、光線、溫度......玩家的嗅覺、觸覺、聽覺......都非常真實，其中包括疼痛和死亡。

那NPC呢？他們會有自己的五感和意識嗎？

莉莉說自己會死，可是這個死是指肉體的死亡，還是數(shù)據(jù)的重置？

姜析不禁有些好奇，他看著莉莉：“我可以帶你出去，前提是我能離開這里。但相應的，我需要你回答一些問題?！?

莉莉的反應在姜析的預料之外，她神色如常：“你想，知道，什么？”

姜析：“你和莉莉安是什么關(guān)系？”

莉莉：“她，姐姐?！?

【玩家M1201226完成特殊任務，任務進度：20%】

姜析：“你今年幾歲？”

莉莉轉(zhuǎn)頭看著木頭上的劃痕：“17。”

【玩家M1201226完成特殊任務，任務進度：30%】

姜析：“你想救莉莉安嗎？”

莉莉歪頭看著姜析，沒有回答。

姜析瞥了一眼手腕上的倒計時：14:36:12。

“莉莉，你能帶我離開這片森林嗎？”

話音未落，莉莉倏地站起身來，抬手的瞬間床頭的匕首飛了起來，“咻”的刺中一團自屋外飛來的不明物體，釘在墻壁上。

與此同時，姜析心臟一陣抽痛，好像被什么東西戳了一下。

先不說莉莉那超自然的力量，就說被釘在墻上動彈不得的東西竟是小稻。它的胸口被匕首刺穿，刀尖入木三分。

莉莉上前扯了扯小稻身上的稻草，一會兒揪揪腦袋，一會兒拽拽手臂......玩夠了，才拔出匕首。

小稻掉在地上，掙扎著爬到姜析腳邊，抓著他的褲腿往上爬。

姜析一把薅起小稻，轉(zhuǎn)頭看著莉莉：“你也是女巫？”

莉莉沒有回答，抬手把姜析推出了小屋：“我不能，離開，這里。”

姜析往后踉蹌了幾步才穩(wěn)住身形，看著緊閉的木屋和幽暗的森林，好歹給自己指個方向??！

小稻探頭看了看四周，指向西北方向。

姜析看著它大了一圈的身體：“你知道怎么離開這里？”

小稻點了點頭。

姜析：“我的影子呢？”

小稻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姜析：“有辦法弄出來嗎？”

小稻點了點頭。

“你怎么找到我的？”

小稻捂著被匕首刺穿的胸口。

“......說話?！?

小稻打了一個飽嗝：“我是跟著你腳下的黑線過來的。

自進入森林以后，姜析就沒再看見那條黑線，現(xiàn)在想想應該是與林間昏暗的光線融為一體了，而不是消失了。

“你為什么回來？”

回想昨天，小稻離開的時候非常迅速、決絕，仿佛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跟姜析扯上關(guān)系。

如今卻主動回來了，這很反常。

小稻卻抱著姜析的大拇指蹭了蹭，討好之意溢于言表。

姜析一把甩開小稻：“不要做這么惡心的事情?！?

小稻被摔懵了，茫然的從腐葉中爬起來，邁著小短腿追上姜析。

走出森林，眼前的場景卻讓姜析心中一緊。

沃納·塔什被鎮(zhèn)民壓著跪在地上，和他一起的還有莉莉安。

一位金發(fā)的女人抓著莉莉安的頭發(fā)，大聲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莉莉安沒有說話，因為她已經(jīng)沒有了舌頭。被淚水浸濕的頭發(fā)黏在臉上，鮮血染紅了衣裙。

鎮(zhèn)民在空地上搭起一個十字架。

太陽將落不落，與沃納·塔什記憶中的有些不同，是什么推進了事情的發(fā)展？

空地上有兩具被白布蓋起來的尸體，白布上氤氳著鮮血。

姜析好似幽靈一般。

掀起一角，尸體的胸膛被抓爛，內(nèi)臟也掛在外面，身上沒有一處是完整的。這不是人的力量可以做到的。

距離兩具尸體不遠的樹上吊著一個仰頭，鮮血滴答，樹下橫躺著一具無頭尸體。

他的指甲纖長，上面滿是鮮血和碎肉；胸前的白毛也被浸染成紅色；他的腳與常人不同，是兩只羊蹄。

憤怒和恐懼在分食理智的尸體，他們叫囂著要燒死女巫！

“燒死她！燒死她！”

“她帶來了疾病！”

“就是她殺死了我的丈夫！”

“是她帶來了那些怪物！”

......

沃納·塔什大聲道：“這不關(guān)莉莉安的事！只要大家做好防護，堅持吃藥，就會好起來的！”

“是莉莉安布下結(jié)界，把那些怪物擋在外面，她還免費給大家看病敷藥，要是沒有她，大家都會死的！”

“啪——”

沃納·塔什臉上狠狠挨了一巴掌，她的母親懷中抱著一名嬰兒，滿眼淚花的看著他：“你看清楚了，這是你的妹妹！要不是她，羅希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旁的鎮(zhèn)民見此情景，越發(fā)激憤：“他一定是被女巫蠱惑了！”

大家七手八腳把沃納·塔什關(guān)進了木屋。

女人懷中的嬰兒半邊臉上都被黑斑覆蓋，甚至還有膿水流出。

她卻無知無覺，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姜析，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咿咿呀呀說著什么。

黑斑不止在她身上出現(xiàn)，不少鎮(zhèn)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黑斑，有的甚至已經(jīng)潰爛，露出黑色的腐肉。

幾位鎮(zhèn)民抓著莉莉安，把她綁到十字架上。

沃納·塔什趴在門縫上，聲音有些嘶啞：“莉莉安是在救大家！她在保護大家不受那些怪物的侵害！你們不能這么對她！”

盡管沃納·塔什聲嘶力竭，可是他的話仍然沒能傳達到任何一位鎮(zhèn)民的耳朵里。

一男子上前捏住莉莉安的下巴，看著她藍灰色的又絕望的眼睛：“大家不要忘記了！這是女巫的把戲！她是魔鬼最忠誠的仆人！”

說完，他把拇指摳進莉莉安的眼眶，把她的眼睛挖了出來。

姜析被眼前的這一幕震住了。

大家臉上洋溢著勝利的笑容，他們高舉火把，自以為在宣揚正義和光明，可是他們腳下的鮮血卻在嘶吼，在失望中消逝。

從纖瘦的少女身體里發(fā)出的低吼，就像動物瀕死前的嗚咽，不甘卻又無能為力。

姜析自始至終都只是一位旁觀者，無意間誤入不屬于他的世界，看了一場荒誕的審判。

他的手一次次從鎮(zhèn)民身上穿過，到頭來還是什么都改變不了。

那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姜析轉(zhuǎn)身走向木屋：“沃納，你讓我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你救救她！我求求你，救救莉莉安！她不能死！”

......

沃納·塔什只是一直重復著這些話。

不對！姜析意識到是自己先入為主了。

記憶的確是沃納·塔什的，所以姜析理所應當?shù)恼J為游戲的關(guān)鍵便是沃納·塔什。

可是根據(jù)眼前的情形來看，能決定姜析與這個世界有所連結(jié)的人并不是他；甚至說，讓他來這里的人不是沃納·塔什，而是女巫。

姜析站在莉莉安身邊，雖然可以觸摸到綁在她身上的鎖鏈，但是卻無法移動半分。

“如果你還想活下去，就幫幫我。”

聽見聲音，莉莉安吃力的抬起頭來，“看”著姜析所在的方向，抓住他身側(cè)的衣服輕輕晃了兩下。

姜析看見她的嘴巴動了動，卻不知道說了什么。

“你是女巫，為什么要任由他們這么對你？”

話音剛落，姜析的身體便僵住了，他聽見“自己”說：“莉莉安，我要離開這里了。這一次，我要自己走。”

莉莉安拽住姜析衣服的手倏然用力，她掙扎著張大嘴巴，可是只能發(fā)出模糊不清的詞句，最終只能無力的安靜下來。

“姜析”俯身親吻了莉莉安的額頭：“我會永遠愛你的?！?

鎮(zhèn)民看著忽然出現(xiàn)在莉莉安身邊的陌生男人，怒不可遏，七手八腳就要把姜析綁起來。

自林中刮來一陣風，卷起地上的塵土，迷了大家的眼睛，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尸體腐爛的味道。

姜析卻覺得后背隱隱作痛，身上也好似被針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