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時，姜析置身于一間逼仄的小屋內(nèi)。

床頭的柜子上放著一個透明的玻璃花瓶，里面插著一株黃澄澄的向日葵；床邊散落著幾本晦澀難懂的外語書籍；空氣中滿是苦澀難聞的草藥味。

沃納·塔什手里拿著一根長木棍站在門口看著姜析：“你來的正好，我要和莉莉安上山采草藥，就麻煩你留在這里看家了。”

采藥？

莉莉安？

姜析笑道：“我也要一起去。”

沃納·塔什有些猶豫，但還是答應(yīng)了：“那好吧，但是進入森林以后你要跟緊我們，要是迷路就麻煩了。”

姜析一邊回應(yīng)一邊朝沃納·塔什靠近：“沒問題。”

不遠處，一位纖瘦的少女奮力朝倆人揮著手臂：“沃納！這里這里！”

“莉莉安——”沃納·塔什大步朝她跑去。

一路上，沃納·塔什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大多是鎮(zhèn)上發(fā)生的事情。

誰家的丈夫在外面偷吃被妻子打得鼻青臉腫；誰家的雞又被偷了，被找到時只剩下幾根雞毛；他父親又出去喝酒了，最后被女支女送回來，她母親還為此付了錢......

姜析看向莉莉安。

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jì)，有著一頭火紅色的長卷發(fā)，面容白皙，五官精致，兩頰還有些許雀斑。

說到激動處，沃納·塔什還有些手舞足蹈。

莉莉安就靜靜地看著他，時不時回應(yīng)幾句，低頭淺笑間全是少女心事。

這就是女巫嗎？

很難相信這就是召喚來那些人身羊頭怪物的女巫。

幻象中，莉莉安因為遭受了非人的對待從而召喚了那些怪物，最終還是被烈火焚燒而死。

那位被困于木屋的人應(yīng)該就是沃納·塔什。

可是相比起幻象，姜析更偏向于那是沃納·塔什的記憶。雖然時間很短，但是整個畫面是以他的視角呈現(xiàn)的。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應(yīng)該是沃納·塔什死前的記憶。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才會讓事情走向這樣的結(jié)局？

不知不覺中，三人已進入森林的內(nèi)圈。

陽光透不進來，林中晦暗不明，入眼皆是粗壯的樹干，橫貫的樹根上滿是濕滑的苔蘚，稍不注意就會陷入堆積的枯枝腐葉之中。

沃納·塔什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姜析：“快跟上，不然很容易迷路的。”

姜析隨聲應(yīng)下，急忙跟上去，與倆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沃納·塔什與莉莉安一前一后，時不時停下來摳摳挖挖，但也不覺得無趣。

恍惚間，姜析好像聞見一股腐肉的味道，這讓他下意識想起了那些人身羊頭的怪物，他們就是從林子里出來的。

姜析叫住倆人，抬頭看向森林深處：“你們有沒有聞見什么味道？好像是......尸體腐爛的味道。”

此話一出，莉莉安終于回頭看著姜析，卻什么都沒有說。

反倒是沃納·塔什，臉上有些不自然：“我什么都沒有聞到啊。”

看著倆人的反應(yīng)，姜析囅然一笑：“是嗎？那可能是我的鼻子出問題了。”

正說著，森林里卻響起沉悶的鈴鐺聲，密集的鈴聲好似從四面八方傳來，根本無法分辨聲音的源頭。

沃納·塔什霎時白了臉，拽住姜析的手臂就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感受著沃納·塔什微微顫抖的手，姜析問：“你知道森林里有什么東西嗎？”

沃納·塔什只是一個勁兒的往前走，沒有接話，姜析又說：“莉莉安不見了。”

聽見莉莉安的名字，沃納·塔什的身體僵了一下，又繼續(xù)往前走。

姜析卻猛的拽住沃納·塔什的手臂，直直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你和莉莉安一直在喂養(yǎng)那些怪物嗎？”

即使在昏暗的森林里，姜析也清晰的看見沃納·塔什好看的藍色瞳孔倏地放大，他猛的甩開姜析的手：

“你在說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憑什么這么說？！”

“那你告訴我，莉莉安去了哪里？你們來森林的目的是什么？”

沃納·塔什惡狠狠的看著姜析：“告訴你有什么用？你和他們一樣！”

這個反應(yīng)和回答在姜析的預(yù)料之外，他一把拉住沃納·塔什：“他們是誰？”

沃納·塔什倔強著不肯回答。

姜析來不及多想：“聽著，是你讓我來的！如果你什么都不說，不如讓我回去！”

說完，姜析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好像知道任務(wù)的關(guān)鍵是什么了。

“你又在胡說些什么？要走的話你自己離開就好了，沒有人逼你留在這里！”

話音剛落，忽聽一聲怪異的驚叫從林中傳來，沃納·塔什頓時顧不得姜析，環(huán)顧四周，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姜析微愣，急忙跟了上去。

沃納·塔什身形靈活，不斷穿梭在林間，很快就失了蹤跡。

姜析暗罵一聲，靠著樹干不停喘著粗氣，抬頭卻看見灰暗的樹枝上綁了很多紅色的布條，每一塊布條上面都系著一只銀色的鈴鐺。

紅色的布條沿著參差不齊的樹木延伸至遠方，好像一條紅色的系帶落到了森林里，卻不見盡頭。

更詭異的是，鈴鐺無風(fēng)自響，鈴聲沉悶急切，好像有邪惡的東西在附近徘徊。

沿著掛了布條的樹下，還有一圈白色的粉末，看上去像是用某些草藥研磨而成的，里面還夾雜著白色的顆粒。

姜析不敢妄動，看著草藥，他想到了莉莉安。

這是她做的嗎？為什么？

仔細一想，這紅色的布條和白色的粉末就好像筑起一個結(jié)界，可是這么做是為了保護這里的人，不讓那邊的東西進來？還是把那些東西都圈養(yǎng)在了這里？

正想著，卻聞見濃烈的腐肉的味道。

有東西過來了！

不！是人！

在靜謐無聲的森林中，姜析得以聽見對方喘氣的聲音。

不是沃納·塔什，也不是莉莉安！

姜析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我沒有惡意，只是迷路了誤打誤撞來到這里，方便的話你可以給我指條下山的路嗎？”

沒有回應(yīng)，空氣越發(fā)焦灼，腐肉味也越發(fā)濃烈。

姜析猛的回頭，迎接他的卻是猛烈的抨擊，腦袋上狠狠挨了一下。他的身體搖晃了兩下，倒了下去。

也正因此，姜析才得以看見枯葉之下的白骨，以及那一抹耀眼的紅色：

“莉......莉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