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知道此事已是形格勢禁,不得不發。但是掌門大師兄咄咄逼人的的模樣實在讓人忍不住便要拔劍相向。四大堂主見少主的昔日同門今日得勢便猖狂,忘了自己的本來的面目,真是可恨、可悲、可氣!
嘉慶皇帝眼見袁承天和袁門四大堂主氣勢不凡,而且人人忠義;雖然這傅傳書也忠心于朝廷,可是那是為了求取功名,怎么可以和袁兄弟忠義千秋相提并論?他雖有心衛護袁兄弟,但是眾人之前也不能公然回護——因為這袁門可是要緝拿的忤逆亂黨,所以只有命傅傳書出手拿下。
傅傳書本來就躍躍欲勢,忽得皇上口諭自然更加得意,便要在這位少年皇帝面前賣弄技藝,以顯示他這位九門提督并非全靠太后一力提挈,更是靠自己的真實本領。此時嘉慶皇帝身邊的四大高手鐵丹青、文浩然、趙長沙和阿林保,都是無動于衷,因為他們心中都是鄙視這傅傳書之為人,因為他不擇手段只為上位,將俠義兩個字踐踏,有時甚而還不如世上的盜賊,因為強盜還知廉恥,更加遵守“盜亦有道”,而他卻顧若罔望,可說是欺師滅祖,然而他本人并不覺得自己德行有虧,反而以為自己高官顯爵是歷代昆侖派掌門所未達到的高度,所以私下反而沾沾自喜。今日他要在皇帝面前顯示自己的忠心和武功,所以不再顧念什么同門之誼,只要能拿下袁師弟,將袁門四大堂主悉數拿下便是大功一件,于恭慈太后那里更受提拔,所以他要賣弄精神。
軒轅劍出鬼神驚,只見隆慶門前偌大的廣場起了一陣邪風,似有妖氛,不禁讓眾人都心中一寒,心道果然好劍!只見傅傳書掐劍訣,正是那“九天玄女劍訣”,此訣出自趙相承自創“九天玄女劍”——因為昆侖派玉指峰非但有玉虛宮,更且有九天玄女大殿,所以每至祭辰便鮮花果品供養,而世人尊其為神仙,皆是其功德無量,品海無邊,在世于時,度人苦厄,脫離苦海,去往極樂;所以昆侖派供奉于她。趙相承一夜夢中游歷到一處山水蒼茫,大地浮沉一處危境,但見有人罹難,正被惡人追殺。他便出手制止,不料后面涌來許多如羅剎般的官兵,不由分明舉刀便斫。趙相承一向秉承世人的忠義,所以不唯其它,便出手制之,豈料其中有一軍官卻是武功綽然,爭斗之下不見敗績反占上鋒。趙相承心想自己分明是一派掌門,若然拾掇不下他,那才教可笑。可是有時世事便是無常。幾番爭斗之下,他忽然力有未逮,似乎不敵。眼見得便有性命之虞,忽然半空之中降下一神仙——卻是九天玄女——但見她氤氳仙氣繞于四周,而且衣袂飄飄,宛如御風而行。趙相承便拜謁而見,口稱子弟。那九天玄女卻道無妨,說授爾一法,克敵制勝,附耳過來。趙相承不敢有違,便恭敬如一。九天玄女授他于幾句口訣,乃是玄女劍訣,可以克敵制勝。趙相承依言而為竟殺得敵人人仰馬翻,狼狽不堪。他再回頭卻不見了這九天玄女,只見云端傳來聲響,卻是飛我而去。最后夢醒,依稀記得夢中所言,便加之練習,存于心中以防忽然忘卻。
今日這傅傳書施展出“九天玄女劍訣”便大有風雷之勢,所以起了攝人的煞氣。袁承天明顯可以感受的到壓抑,有氣要出卻是不能,只有隱忍。傅傳書可不管什么江湖道義,在他心中只是勝者王侯,敗者寇,所以殺心一起再難控制。四大堂主便要出手力敵。袁承天低聲喝止,因為他覺得還是自己出手,勢要這軒轅神劍完壁歸趙,可不能落在掌門大師兄手中,由他性子為非作歹。
劍來如虹,中有隱隱無形殺氣,因為傅傳書心術不正,處處藏著害人計謀,所以似有妖氛,讓眾人呼息維艱。嘉慶皇帝雖距離尚遠,然而也被波及,一時胸中煩惡,心想這傅傳書果然不簡單,看來袁兄弟今日似乎兇多吉少。他不免暗暗為其擔心。
袁承天在昆侖派習武之時也聽聞有這“九天玄女劍訣”那是師父于夢中意外之得,這事似乎聽起來玄之又玄,可是又確實是真實的,因為師父從來不妄言,是知行合一,超然物外之人,所以完全可信;而且據傳這劍訣有攝人魂魄,拘人九幽的法術,亦可以于無形之間取人性命,端的厲害,正因為此種原因,所以師父從不授于門中弟子,秘而不宣;所以昆侖派弟子只聞其名,未見其劍訣,私下還以為師父故弄玄虛,以示高深。今日得見大師兄掐劍訣施為,心中不免生了隱憂,可是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因為大敵當先,有死而矣,再無后退可言!所以只有打起十二精神,因為今日不單是他,身后還有四大堂主。自己死不打緊,可不連累他們,還有數十萬之眾的袁門弟子,他們個個都是盡忠為國的好兒郎,豈能讓他們群龍無首?所以今日只有全力以赴,只許勝不許敗,所以他便伺機覷準時機要一發制人!
傅傳書掌中軒轅神劍分心便刺袁承天小腹,想要一劍斃命。袁承天雖此時手中有劍——卻是世上再尋常不過的青鋼劍,似乎無可交鋒,因為這軒轅神劍可是為世不出的神兵利器,劍過之處寸草不生,厲害非凡。可是袁承天卻不氣妥,因為有擔當,生死何懼,有時人在非常之時便會無所畏懼,因為世上之事正是大義真當以死爭,所以多有人悍不畏死!
劍氣迫得周遭之人都連連后退。袁承天卻是持青鋼劍迎難而上,心想今日我要重奪回本來屬于自己的軒轅神劍,不能讓它落于心術不正之人手中,為非作歹。
傅傳書見袁師弟并不躲閃,反而持一柄再尋常不過的青鋼劍迎敵,心想:袁師弟你焉也托大,以為我不敢殺你?那么你可太自以為是?今日咱們情份已盡,沒有同門之誼,只有各為其主!誰教你身為袁門少主偏偏倔強,不識時務,以至有今日之厄,這又怨得誰來?
兩劍相交,只聽得嗆然有聲。袁承天手中青鋼劍斷為數截,因為這青鋼只是尋常之劍,自然不能與軒轅神劍爭一日長短。袁承天為之駭然,閃身要躲。可是傅傳書豈能由他作為,長劍隨既跟至,唰唰幾劍竟將袁承天的衣服刺穿幾個破洞。袁承天躍身避過,否則劍及履及不免有性命之憂!
他這幾下兔起鶻落,也只是旋踵之間的事。眾人已看得眼花繚亂,因為高手過招有時便是一招制敵機先,所以驚嘆之余又是欽佩二人的身手。袁承天腳剛沾地。傅傳書又是劍及履及,如影隨形長劍一指,中宮直進,徑刺前胸,毫不留情。眼前長劍便要洞穿其胸,忽然袁承天不見。眾人都覺納罕,只是奇怪人到那去了。
便在眾人疑惑間,忽然一株大樹轟然倒下,向著傅傳書咂去。傅傳書唰唰幾劍竟將大樹削斷,可見其劍威力。樹木紛飛中霍地躍出一人,正是袁承天——原來適才他見大師兄長劍襲來,自己已然避無可避便隱身于枯樹之中,因為眾人目眩之際自然沒有注意到他這行為,還以為他有飛天遁地之能,實則這只是武學之中隱身術的障眼法,看似玄妙,實屬尋常,只要武術超然之人只要及時觀察物事便容易做到。
可是既使如此,沒有敏捷的身手也是決然做不到的,所以膽識、武功、身手缺一不可,否則決難做到。嘉慶皇帝見了先驚后喜,于驚駭之后便自釋然,心想袁兄弟好身手,武功非但未減退,反而精進了許多,可喜可賀。
傅傳書見自己一招無功,心下不免氣惱,心想今日但教你有所作為,我傅傳書這九門提督也不用得做了。他念及于此,手腕一抖,“嗖嗖”幾枚袖箭憑平而至。事出毫無征兆,便是袁承天也未料到大師兄會忽地發難,出此下流手段,可說有失身份。可是他傅傳書可不管這么多,他只要袁師弟好看,別的也顧不了那么多了。至于別人怎么看他,他也不在乎,反正自己已是這京畿之地的九門提督,除卻皇帝和恭慈太后誰人敢說半個不字!只要太后、皇上垂青也就是人,至于別人如何看待也不那么重要了!
只聽噗噗聲響袁承天悉數中了這幾枚袖箭,哎呀一聲倒地不起,似乎中毒而歿——因為這袖箭之上可是淬有巨毒,別人不知傅傳書卻是知道的。他見小師弟中計,不由仰天打個哈哈,笑道:“袁師弟你總然不聽大師兄的話,以為你武功了得,世上再無人可以和你一爭長短,可是有時偏偏是人算不如天算,所以今日你受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也怨不得我這位掌門大師兄不人道,不顧念昔日同門之誼,這一切都是你們逼我的,你們想要我死,只可惜沒那么容易!”他見地上的袁師弟不再動彈,便大步上前揮手中長劍便要落下。嘉慶皇帝見狀本要喝止,可是又覺得不可以,因為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公然衛護于他——他可是恭慈太后點名要拿的欽犯,自己怎么阻止傅傳書?
忽然有人大聲斥道:“你不可以殺他!”只見清心格格分開人群走來,面露怒容向這邊走來。袁門四大堂主本要出手阻止,可是此時已為清兵圍攻纏斗——這自然是傅傳書暗中授意,以免這袁門四大堂主阻擾自己。
傅傳書此時見清心格格,公然顯身不避忌諱,心下自然不快,非但不快而且氣惱,心想你已是出閣女兒,還一味衛護這袁承天,公然將男女授受不親和世俗禮法置之不理,真是讓人氣惱!也不知袁師弟有什么特殊之處讓你為他如此奮不顧身如此衛護于他。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因為誰也不敢公然為難這清心格格,因為他阿瑪可是和碩親王,此時在朝中位高權重,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更況且還有皇帝哥哥廁身其間,所以本來要圍攏來又自散去,不敢聲張。傅傳書見了也只有暫時收手,不能過為己甚,因為自己是漢人將領,本來他們滿洲人便性多猜忌,所以還是收斂一下為是,可是他又不心甘,俏俏命手下親信去稟告慈寧宮的恭慈太后,因為目下也只有她可以制衡皇帝,自己可不能輕易犯險,否則便是無幸!
清心對眾人熟視無睹,徑自來到袁承天面前,見他面色已是黑紫,似乎已經……她不敢再想下去,以手探鼻息還好有呼息之氣。她忐忑不安的心才放下,向身后侍衛示意將這袁承天帶走。
忽然外面有執事太監高聲細氣嗄聲道:“太后駕到,閑雜人等速速閃避……”只見有鳳輦而來,正是慈寧宮的恭慈太后,只見她面有不豫之色,透著駭人的樣子。眾人只有住手,袁門四大堂主也罷手不斗,要看這恭慈太后要如何行事。
恭慈太后下了鳳輦,見了皇帝也不為禮。嘉慶皇帝慌忙請安道:“皇額娘……”恭慈太后一擺手,制止他說話,看了一下這乾清宮前的廣場已是兵士黑壓壓一片,又見有四個年輕之人,面目都是透著英俊,仿佛忠義千秋,便猜到定是袁門的四大堂主,當她目光掠過這忠孝堂主溫如玉時也是心中暗嘆,果然是岳峙淵渟般的人物,難怪先前多鐸王府格格鐘情于他,可惜格格已香消玉殞,不然可是璧人一對!她又見清心衛護著袁承天,心想其實他們倒是天人一對,只是祖宗禮法:滿漢不通婚,所以他們也只有注定不可廝守終身,終究是月老錯牽了紅線!恭慈太后不免內心唏噓不已!
清心見恭慈太后忽然而來,知道定是這傅傳書暗中授意讓人去通風報訊,不免覺得他更加可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傅傳書頭一側,故作不見,心想:你想衛護你的袁大哥不死,只怕也沒這么容易!他表面波瀾不驚,實則內心暗喜,因為有恭慈太后,誰也救不了袁承天!看來今日袁師弟是在劫難逃。他心中暗喜,只是不敢昂頭,只是低頭俯視。
恭慈太后道:“袁門逆黨今日公然犯禁闕下,已是罪不容誅!又況且劫持刑部大牢,擄走袁門首逆,更是罪上加罪!本宮請皇帝再下詔,將他們這些袁門忤逆亂黨統同格殺,不必他處,就地正法,以儆效尤,看以后誰還敢犯我闕下。”嘉慶皇帝只有依皇額娘的口諭。清心見了也是無可奈何,因為終究執拗不過太后,因為朝廷和袁門本就是水火不相融——袁門的宗旨一向是以反清復明為己任,想要恢復朱明王室抑或是漢人天下,此舉在朝廷眼中已然是大逆不道,不可容忍,所以太后一向最恨他們,今日又豈能心慈手軟?斷無是理!
傅傳書得到皇帝允可,自然使出了渾身解數,手中軒轅神劍如龍出海,大有虎嘯龍吟之勢,風云忽變。恭慈太后不以為怪,因為她又不是沒見過大陣仗,所以不以為忤,反然顯得泰然自若。四大袁門堂主齊出兵器向他招呼。傅傳書則從容不迫,氣定神閑,因為天時、地利、人和他三者皆占,又況且袁承天中了自己的袖箭,沒有自己的解藥,袁師弟只怕過不了今夜;所以他便從容應對,再無后顧之憂。
他之所以一人應對四大袁門堂主便是為了在恭慈太后面前賣弄技藝,讓他們明白自己這九門提督不是白得的,可是靠自己的真實本領!恭慈太后見傅傳書意氣風發,面目俊郎,心想他之風度氣勢可與我皇兒一較高下,只是他未免年少氣盛,不懂得審勢度事,難免是其瑕疵,否則定可以擔當大任!
恭慈太后只看到了表面上這傅傳書忠心朝廷,卻不知他還有更大的野心,因為他骨子里都有一股邪氣——大約是傳承了白蓮花的氣質,雖然他有俊逸的相貌,只是人品太差,不足以勝任天下,難免是其遺憾!
溫如玉他們四人見沒有合手的武器,便欺身幾名兵士身前劈手奪過刀槍之類的兵器,雖不是神兵利器,也強似手中空空如也。他們心想將就用吧,了勝于無。溫如玉手持長劍刺向傅傳書下肋,鹿振衣則手中長槍卷地而至刺他眉眼、朱嘯山本是朱明后人,今日見到傅傳書身為漢人則一心效忠清廷,又見這滿洲人皇帝和太后便在眼前,狠不得一刀殺卻,為當年那些妄死的人討個公道!可惜為這傅傳書所阻攔,不得雪恨!他不免心脈賁張,手中的刀舞得如雪花一般,刀刀向這傅傳書要害斫去!
恭慈太后見到他們如此兇猛,便想要宮中侍衛齊上,可是轉念又想還是不要,倒要看看這傅傳書有何等能耐,聽說他們昆侖派的武學在江湖中也是獨樹一幟,大有來頭,今日可不見識見識他們漢人的武學;如果他是稀松平常,那么這九門提督,守衛京畿之地可說是最為要緊的職務,如果武功不逮,也不用再做這九門提督了。嘉慶皇帝也一般的心思,所以也并不命四大高手盡出,以觀事態變化!
此時袁門四大堂主救少主心切,所以便抱著舍身取義,殺身成仁的想法與這傅傳書纏斗。傅傳書雖位高權重,不免多所應酬,然而武功卻未荒廢,所以今日袁門的四大堂主雖刀劍齊出,竟一時也奈何不了他;而傅傳書想要拾掇下四人一時半刻也難已做到。
清心倒無意他們爭斗,只是心系于袁承天。她見恭慈太后、皇帝哥哥還有禁城大內的侍衛人人關注場中五人爭斗,一時倒無心顧及袁承天,便命府中侍衛將袁承天帶走,因為這幾名侍衛是為漢人,心中也自欽敬這位袁門少主,更加知道他是袁督師后人,所以見清心格格要衛護這位袁少主也欣然為之。
可是這時恭慈太后忽然不見身邊的清心,便知道她定是要帶走袁承天,心中不免有氣,心想清心你好糊涂,這袁承天雖相貌異于塵表,俊逸出塵,世之無二,可是他是袁門首逆,是要反清復明的,與咱們滿洲皇室是不共戴天之仇恨,你怎么可以為一己之私而枉顧這天下安危?
恭慈太后見清心他們悄悄地出了隆慶門,轉過宮墻一角,便命宮中精銳侍衛出擊,不能讓這袁承天逃出生天,因為龍入大海便難以控制,所以讓侍衛俏俏跟隨,以待時機便行發難,務要一擊必中,不讓這袁承天活下來,只有他死,袁門便自群龍無首,便可以四下出擊,各各擊破,這樣未始不是好的計策!眼見他們離乾清容漸遠漸遠,直到不見這才回頭看,只見此時傅傳書手中軒轅神劍雷霆萬動,可說所向披靡,已是巔峰,只因為他于此是天時、地利、人合全都占全,而袁門四大堂主雖也武功不凡,可是因為他們于此大內地形不熟,更兼心系少主安危,是以心神不免走亂,正所謂是關心則亂,所以雖一時刀光劍影,可是時間久了,終落下風,漸漸力有不支,一則是這傅傳書可是昆侖派趙相承謫傳弟子,武學修為自然非同小可,二則他手中軒轅神劍,是為世之神兵利器,鋒芒無雙,且又劍氣縱橫,奇命機先,往往如有神助,劍招之上便不可當鋒;反觀四人沒有應手的兵器,只是隨地取材奪了兵士的尋常兵刃,不能發揮極致,所以時間一長不免落于下鋒!
傅傳書見他們四人頗有些疲于應戰,內心暗喜,只是表面并不顯現,心道今日我若將你們四人拿下,在太后和皇帝還有這眾人之前顯光露臉,可是大功一件?只是他未免高興的太早,如果這袁門四大堂主易于敗下陣來,那么他們可不是徒有虛名,也用著再做四大堂主,衛護袁門聲威了!
嘉慶皇帝見這袁門四大堂主身陷危境,心中也是著急,因為他也不愿意見到他們身死當場——因為他內心是厭惡這傅傳書,因為見他得意忘形,沾沾自喜的樣子便生氣,更重要的是見他手持軒轅神劍更是氣憤——因為這軒轅神劍可是袁兄弟所有,而他卻行卑劣手段奪取甚為可惡,雖一時擁有,卻是德不配位,讓人不齒。可是他又拿他實在沒辦法,因為恭慈太后十分看重,旁人說話也是多余,所以他只有忍下這怒氣,尋思總有機會讓他嘗到苦頭,否則他便不知天高地厚,更加目中無人了!
可是忽然之間不見了清心和袁承天,便知這位清心為了袁承天敢冒天顏,可見她對袁承天情沉義重,不顧時俗禮法,只要和袁承天在一起,她已然掙脫世俗的教條,至于祖宗之法滿漢不通婚也棄之敝履,因為在她內心之中袁大哥如果今生,那么自己活著也是焉無意味,所以便冒著死罪也要救袁大哥!他不由看向遠處宮殿之外的遠方,心想自己和上官可情何嘗不是這樣。大抵世間的有情人都是這樣吧!
傅傳書雖應戰四人,但是他所關心的依舊是袁師弟。所以出劍之時又時不時看向清心,只是再看時已不見了袁承天和清心,心中便明白是清心帶他走了,心中不免悵惆,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心想清心冒著死罪的危險也要帶袁師弟走,可見對他一成未變,情深意重;而自己依舊形只影單?不是自己清高,而是世間尋常女子多是看不上,心中只有清心,而她對自己從來冷若冰霜,看自己仿佛如同死人?難道自己在她心中如此不堪?
因為他心有所念,劍招不免稍微慢了下來。朱嘯山本來心中惱恨這傅傳書,一則是因為他本是名門正派的弟子,本應秉承著昆侖派的宗旨,為漢人出一份子,可是他倒好,反而倒行逆施,效忠清廷,與天下的志士仁人為敵,而且幾次三番出兵圍剿反清復明的組織,可說是天下共惡,是可殺不可留!偏偏少主念及昔年同門之誼,處處容讓,不為己甚,可是他卻原然不領情,反而處處藏著害人計謀,是為不恥!只是他本人卻執迷不悟,非要與天下人為敵,以為身后有朝廷為倚仗,可以為所欲為,無人可以阻止他!今日又見他行卑劣手段傷害少主,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手中刀如潑風般砍向傅傳書,恨不得一刀斬殺于他。可是他手中的軒轅神劍一時之間威力非凡,而這朱嘯山手中卻是尋常之兵器所以不能與之抗,可是他卻是明知不可為還要為之,因為他心中想著是朱明天下,而眼前之人都完全忘了故國明月,只是為了功名而將本派的宗旨棄之敝履,可謂悲哀!
余下丁寬、溫如玉和鹿振衣見朱嘯山誓死以拼,心想但教正義所在,今日有死而已!天下洶洶之當道,無人而知正義為何物?所以哀哀眾生之苦良多,非是天為,似是人為!他們此時四人心意相通,所以便將生死置之度外,除了生死天下無事不可為!想起當年明亡清興之時多少英雄好漢,為了天下而前仆后繼,不畏生死,只為大義在人間。此時四人聯手,心意相通,面對危境,毫無畏懼想起前人所說:大義真當以死爭!雖然危險無處不在,而且余光又見到眾人弓箭上弦,大有蓄勢待發之勢,可說已是生死關頭,不知何時遠處竟傳來有人吟誦之聲: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后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
眾人都是一驚,因為這詩分明是當年袁督師臨刑之前所作之詩,道盡了一生的悲涼與無奈,分明是眼見河山毀于一旦,從此淪為腥膻,能不淚流如傾!是英雄不得志而抒,是英雄無力回天之慷慨激昂大義,是英雄陌路,再難鎮守遼東,抗擊后金的悲愴!百年以降,尤為凜凜生威,蓋自古英雄都是如此,也是無可奈何!是天意乎?是人為乎?亦或是天數,皆不可盡知!
嘉慶皇帝一驚,便是恭慈太后也是愕然,因為聲音于這噪雜無章的時候傳來,而且字字細致入微可見其武功深厚,非是泛泛之輩,所以眾人無人驚愕,想見其人!
傅傳書手中長劍不停,招招招呼著四位袁門堂主,也無力分心去看什么大膽之極,于大內禁宮無所顧忌,吟歌長聲!便在眾人懵懂驚異間,只見黑夜之中有三個黑衣人聯袂而來,刀光閃現之處已將外圍兵士斬倒一邊。只見他們三人,一人使劍、一人使短棒、而另一人則使腰刀。三人于騰展挪移之間又殺死了不少清兵,一時殺聲喊天。這時大內四大高手鐵丹青、文浩然、趙長沙、阿林保四人再不難坐視不管,先前他們之所以不去相助這傅傳書,一則太后和皇帝并未允可,尤其恭慈太后似乎要著實看一下這傅傳書的真實本領倒底如何?二則見這傅傳書似乎也有意賣弄武功,人前顯能,所以不便出手,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位九門提督大人雖然年紀不大,性格卻是傲然,眼中無人的樣子,在他看來天下英雄除了他再無他人!眾人心中也多少對心生厭惡,所以并不插手要他認栽。
只是此時忽然有人殺入自然不能坐視不管,因為這三個黑衣人出手既是兇猛霸道全然不講江湖規矩,而且他們直朝著太后和皇帝的方向殺去,似乎意在二人,這可是忤逆大罪,豈能讓他們得逞,所以四人見皇帝授意便躍身而出,以為應付。他們雖為大內四大高手,因為是衛護皇帝所以出入宮掖不允許攜帶兵刃以防忽然發難,所以他們是不能隨行帶兵刃的,今日出手只有便宜行事,從近身的兵士手中取了長槍向那三人殺去。
此時隆慶門左近已是殺聲大起,雖然清兵眾多,但是一時對袁門四大堂主也奈何不得,因為這四人都是武功非是泛泛之輩,否則也難以勝任這堂主之位,再者今日身入禁城大內便篤定必死之心,并未打算活出去,只是他們四人只顧廝殺,卻不知他們的少主已被那位清心格格帶出了禁城;他們卻在廝殺!
鐵丹青手舞長槍,文浩然、趙長沙和阿林保三人則從兵士手中取過三柄長刀和鐵丹青一起殺向這忽然闖入禁宮的亡命之徒。只是這三人也并非泛泛之輩,所以并不容易對付。可是此時恭慈太后早已失去耐性,低聲喝令弓箭手向這三人射去,只是七人正在纏斗,弓箭亂射之間不免有失偏頗,不能完全射中敵人,所以不免傷及到正自圍攏的兵士身上,又是一陣騷動,有士兵將中箭身亡的人搭下去,地上留下鮮血淋漓,一時腥膻,讓人有些中者欲嘔的感覺;只是這位恭慈太后卻是意志堅強,不為眼前的凄慘所懾,反而要親自坐鎮,要將他們統同拿下,一并治罪。
傅傳書見一時不能拿下這袁門四堂主,心想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索性使出殺招,否則只怕時間久了他們又多殺無辜,這位太后定然要勃然大怒,定以為我這九門提督名不副實,到那時只怕……他不敢再想下去,因為自己這九門提督之位得來不易——本來自己是為篡亂忤黨,因為這次和多鐸親王南來,名為清君側,實則是要忤逆簒奪天下,只是多鐸已死而且皇帝念及他雖為忤逆,可是卻是自己的王叔,又況且人死已矣,不忘舊惡。依舊依皇家的規矩禮葬這位王叔,又將世子多福安安罪在王府,并派侍衛禁兵看守名義是保護于他,實則是軟禁!嘉慶皇帝之所以不殺于他,皆是念在少小之時他們是最好的伙伴,那時節天真無邪,那有后來這種種因由,待人長大了便心生機謀,壞了本性,也許與君子交如入芝蘭之室,與惡人交如入鮑魚之肆;世間人的際遇大抵如此!他自然不忍見這多福安身首異處,又況且目下他已是瘋癲不癡,也不會掀起多人風浪,可是為了安穩其間還是派人看守,這樣才是安全。
袁門四大堂主全力盡出,又加上隆慶門前這眾多的兵士,所以自然并未注意到少主已然被清心的貼身侍衛俏俏帶出禁城,否則他們豈能尤在此纏斗?
鐵丹青忽然呼哨一聲,示意余下三人收緊戰圈,要將這三人圍在垓心一舉拿下。可是這三人又豈能受人擺布,手中兵刃更是如潑風般殺去。鐵丹青大喝一聲,長槍槍出如龍,槍頭紅纓震起,刺向三人中一人。其余二人豈能輕易就范,揮短棒和青鋼劍反擊,一時丁丁當當又是一陣亂響,刺人耳膜,因為距離這恭慈太后過近,所以鐵丹青他們三人便邊斗邊向西北迫去,不讓他有侵犯皇帝和太后的機會,可說是他們的大內高手職責所在,否則便是死罪,累及家中父母妻兒!他們不得不盡力而為,有時一死也要衛護皇帝和恭慈太后的身家安全!這三人自然明白這鐵丹青他們三人的意圖,心想你們想得倒好,我們偏偏不隨你愿,看你奈我如何?
鐵丹青見他們三人不就范,心想:好奸賊,你們是鐵了心要死!可休怪我們大內四大高手無情,不念江湖同道之誼!他又是呼哨聲起,只是此次聲音尖銳,不似先前氣息綿長,不急不徐,反而顯得心意已決,想將他們三人繩之以法,獻于闕前!
這三人見鐵丹青、文浩然、趙長沙和阿林保四人陣勢收緊,知道今日只有全力以出,否則只怕難以幸免,非但不能幫助袁門四大堂主解救少主脫困,似乎還有可能身陷危境,難以自拔,所以三人互相點頭為是,手中兵刃更是呼乎出招,比之先前更加猛烈,透著以死相拼的架式,因為他們人人都心中惱恨這些人,因為他們助紂為虐,天理難容!他們這樣想,人家也未必不這樣想,所以有時善惡一念間!本就很難說的清!
傅傳書見天色漸暗,似乎朔風又起,心道自己不能拖延,畢竟這恭慈太后面有不豫之色,似乎已有不耐煩的樣子,自己……他忽地劍交右手,右手嗆地一聲長劍入鞘。他此時雙手得便,見機的快,堪堪避過這袁門四大堂主的攻擊,然后雙手忽地抓出,掌心之中散發出陣陣陰風——正是那“陰煞手”,中有陰森森的熬氣,似乎還有凄凄慘慘的悲聲。袁門四大堂主不知就里,不知這傅傳書是什么玄虛,只是想:妖魔鬼怪見得多了,豈又懼你?四人兵刃齊齊殺入這陰氣茫茫的圈中。只是他們還是大意了些,怎么可以以身犯險?
傅傳書雙手于這陰煞氣中翻轉,丁丁當當已將四人兵器盡收手中,然后口中低喝:“去。”只見陰煞氣中四件兵刃齊齊飛出射向這溫如玉、鹿振衣、丁寬和朱嘯山四人的當胸要害,只要一件射中便是當地斃命,再無幸理。好在四人見機不對,躍身出圈,兵刃紛紛落空;饒是如此也是驚得出了一身冷汗,想想都后怕,不明白怎么一時頭腦懵懂,似乎為某種意識牽引失去了抵抗意識——其實這也是陰煞功的特點!陰煞功顧名思夷不是正派武功,乃是邪派的武功,可以迷人心智,一時失去了意識便如世上那攝魂大法——可以控制人的中樞神經,好在這四人都是武術中的高手,雖然心智一時失卻,但是又隨既清醒,所以未受其害,換作尋常人最一命歸西,有此可見這傅傳書為人機謀深遠,不是尋常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