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

史家莊一方所有人，除了寇云，聽到這個提議之后都是一愣。

畢竟少華山乃是一方強人，如此大張旗鼓的做出要打破史家莊的樣子，現在卻要通過一場比試來間接化解雙方沖突？

這...是不是有些過于兒戲了？

之前寇云提出的謀劃里，說的可是要仰仗師傅王進的絕對武力，在戰陣之中擒賊先擒王。

先把對方的兩大頭領都給擒下，然后順勢破掉匪寇大部，如此畢其功于一役，史家莊才能就此安泰。

史進正要拒絕，王進卻是扯了他一把，抱拳沖朱武和楊春道：“史進隨某學藝不過半月而已，若兩位當家想要切磋武技，不若由某一并接下，兩位當家看，如此可好？”

之前寇云跟史進說的謀劃，與和自己說的相比其實是縮水了的，而縮水的那部分，便是對少華山三個頭領的處置。

王進本就不愿與這幾個江湖好漢多生事端，現在既然有了能夠和平解決爭端的可能，自然不能眼看著白白錯失。

朱武楊春二人則是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他們自然是不愿和王進打的。

在那些逃回去的嘍啰們口中已然知道，眼前這個臉面黑中泛紅的漢子，便是史進的師傅，拿個一棍就把自家老二敲翻了的大蟲！這等兇的人，自己如何可能是他的對手？

況且王進雖然是史進的師傅，畢竟不是史家莊人，讓他來代替史家莊和自己比試進而定下如何解決沖突的方案，名義上確實是有些牽強。

朱武沉吟片刻，正打算用這個理由來拒絕王進的提議，不料史進卻是自己站了出來。

“師傅不需如此！身為史家莊少莊主，這趟事情本也因我而起，于情于理，我都應當接下這趟比試，所以就由我來便是！”

王進考慮了一下，只好點了點頭。

朱武正巴不得如此，當即贊道：“看來華州綠林盛傳九紋龍少年俠氣，當真非是謬傳！那么比試便如此定下了！”

“好！”

定下比試之后，兩軍陣前很快清場，只留下了進行比試的史進和楊春。

朱武雖然身為少華山大當家，又善于耍弄雙刀，但在正面較量時還是略遜于自己的兩個兄弟的。

史進與楊春本來就各自看不對眼，于是在場中也不再廢話，一邊提起齊眉棍一邊操起大桿刀，一同大吼一聲沖向了對方。

雖然在王進的眼里，對面不論是朱武還是楊春，都是與陳達一般不堪一擊的角色，但是畢竟自己的徒弟史進也才跟著自己學藝半月，最終能否拿下楊春，不動手時他也看不出來。

而旁邊的寇云同樣如此。

他記憶中的情節是史進跟隨王進學藝半年，已經算是略有小成，面對楊春陳達之流都是手到擒來，完全是可以壓著楊春他們揍的，朱武和楊春對此也都心知肚明，自然也就沒有所謂的比試，一來到史家莊便負荊請罪了。

可現在比試已經開始，寇云也只好寄希望于史進的表現。

好在史進雖然之前學的大多是花架子，但勝在基礎扎實，又跟著王進學了半個月，武技進展神速，比試開始之后竟然是叮叮當當的與楊春打的有聲有色，一時間還隱隱略占上風。

作為少華山三當家的楊春，在山上時什么時候遇到過這么難以拿下的對手，不過幾個回合下來，便開始有些心浮氣躁，嘿聲連連。

史進反倒是一改少年氣盛，謹遵師傅王進的教導，越打越感覺到手中齊眉棍耍動的順手，以前生搬硬套的花架子招式慢慢也開始融匯變通，相互之間開始了融合，甚至每每使出來還能有些出奇制勝的感覺來。

果然沒過多久，他用齊眉棍使了的一招回馬槍，一棍就把楊春給戳翻在了地上，頗有師傅一棍戳翻陳達的風采！

“三頭領！快救三頭領！”

“史家兄弟快快停手！”

眼見楊春敗北，朱武心中咯噔一聲，顧不上去理會身后嘍啰們的躁動，趕忙大喊著跳下馬。

史進也沒有為難楊春，自顧自的收了齊眉棍。

攔下史進之后，生怕身后的嘍啰們沖過來再激怒了他，朱武又趕緊回頭穩住了身后嘍啰。

史進眼中閃爍著異彩，居高臨下的看著楊春，問道：“姓楊的，這下你可服氣？”

楊春：......

楊春臊的面紅耳赤，頭都抬不起來，更是一聲不吭。

朱武已經來到近前，臉上也是帶著慚愧，沖著史進抱了抱拳，這才把楊春扶起來。

“男子漢大丈夫，我們少華山既然輸了，史家兄弟想要如何處置盡管開口。”

“哦？某想要如何處置，你們都能認下？”

“當然！我們兄弟三人既然聚義少華山，自然是義字當先，輸了便是輸了，任憑史家兄弟處置是絕對不會不認賬！只不過無論如何處置我們兄弟二人，都請史家兄弟能放過我那陳家兄弟！”

說完朱武便躬身行禮，姿態放的非常低。

史進眼睛一瞪，很是有些不可思議。

為了救自己的兄弟，身為少華山大當家與三當家，這兩位居然愿意束手就擒？

難道這才是自己一向追求的義字當先嗎？

史進發愣時，對面的楊春卻是嘆了口氣，同樣躬身行禮。

他輸的心服口服，雖然還有些憋屈，但既然大哥都已經如此了，他也沒什么好說了。

自家兩大頭領如此模樣，足足近五百少華山嘍啰們面面相覷，場面一時間靜的可怕。

寇云看著這一幕，不由捏了捏下巴，對史進能在這時就把楊春擊敗感到不可思議。

楊春雖然在水滸的一百單八將中并不突出，但既然能夠在水滸初期就做到少華山三當家的交椅，手上的功夫自然是毫不打折的。而史進才跟著王進學武半個月，就能依靠牢固的底子，把完全體的楊春正面擊敗，這已經足以說明史進在武技方面的天賦究竟是多么的恐怖。

就在寇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看著史進和朱武楊春越來越熱乎起來的時候，史家莊里突然有史家家奴疾奔出來，望見史進所在便一溜煙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湊到史進耳邊想要私下說話。

史進卻是一擺手，“有話便說，這是作甚？！”

家奴無奈，只好說道：“大郎，寇二郎帶來的那兩人跑了！”

“什么？！”

史進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家奴們已經按照事先的布置，護著兩個快手從小道走了。

寇云也聽出了意思，便咳嗽了一聲，然后沖王進使了個眼色。

王進會意，走上前去，用只有他和朱武與楊春聽到的聲音扯開了話題。

而寇云則是上前推開家奴，湊到史進邊上，用極低的聲音和他說了一句“拉住我”，也不等史進反應過來，居然徑直沖了出去。

史進還沒反應過來，因為距離本就很近，寇云已經一把摸到了正和朱武楊春說話的王進旁邊，伸手一抽，一條匹練嗆的一聲被他拔了出來。

乃是出莊前史進特意給王進配的腰刀！

出乎預料，寇云竟是朝著朱武直接劈了下去。

收到寇云眼神都時候王進就已經預料到了后面的發展，史進也得了寇云的提醒，因此兩人幾乎是同時出手，一左一右抓住了寇云的肩膀，把寇云向后拽退了兩步，朱武自然也沒受到任何傷害。

“二郎莫要沖動！”史進勸道。

這樣的變故直把朱武楊春二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這位是誰，無端便要沖自己揮刀又是為何？

“王家哥哥，史家兄弟，這人又是誰來？緣何要砍殺我兄弟二人？”

朱武面皮抽搐，看著作妖的寇云問王進。

王進也是強忍著面皮的抽動，卻沒去回答朱武的問題，而是沖著寇云勸了起來。

“寇押司，且先停手！兩位頭領既然比試輸了，方才又說出愿意任憑大郎處置的話來，便說明他們都是明事理的！至于你的差事便也有的商量！你先莫要沖動啊！”

“押司？！”

“什么，他是押司？！”

朱武和楊春一聽這話當即炸了，看著還在不停對著空氣揮刀的寇云，眸子里面閃爍起危險的意味。

寇云專門等王進的話說完，這才眼睛一亮停下了裝腔作勢，轉而以刀指向朱武二人。

“本押司雖然新到華陰不久，但卻嫉惡如仇，最是見不得爾等這般嘯聚山林落草山頭的殺才，既然剛才你倆已經說過愿意任憑史家大郎處置，哼哼！”

眉毛揚了揚，寇云轉向史進，“大郎，咱們二人一見如故，不瞞你說，其實我是恨不得與大郎你推金山倒玉柱，拜做異姓兄弟的！”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史進幾乎有種被求親的錯覺，只是靦腆的笑笑，沒說話。

寇云卻接著勸道：“而這兩位，恰恰便是兄弟我奉了上命需要擒拿之人，既然他們二人栽在了大郎手中，不若便做個順水人情，把這兩個和那個叫跳澗虎陳達的，一并交與兄弟我謀個大大的前程，如何？”

“這個...兩位頭領雖然多有惡名，卻都是江湖熱血義氣之輩，二郎，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史進終于開口，卻是婉拒。

“大郎，你莫不是為了這兩個匪寇頭子，想...”

“二郎且住！”

史進裝作一臉為難的樣子，然后沖兩位頭領道：“朱家哥哥，楊家哥哥，二位還請稍待！”

說完拉著寇云就往莊客們所在而去，王進則是順手還把寇云手上的刀給下了，重新插回腰間。

寇云大發雷霆，罵罵咧咧，但被王進和史進架著，卻是連反抗的余力都沒有。

就這么把寇云送到了后面，然后交給兩名身強力壯的莊客帶回莊里，王進和史進這才重新來到朱武與楊春面前。

“差點叫兩位哥哥誤會了，史進慚愧！”史進抱拳道。

朱武和楊春趕忙擺手，然后朱武皺著眉頭，問道：“史家兄弟，這押司既然出現在你家莊子，莫不是朝廷專門派來與你們史家莊一起要對付我少華山的吧？”

史進嘆了口氣，然后出乎預料的點頭承認了下來。

“哥哥所說不差！寇押司便是經老種相公推舉新來華陰任職的押司，這次也是受了蕭縣令的差遣，特意前來我史家莊商討一同對付你們少華山的！”

“果然！嘿，方才若不是史兄弟與王家哥哥擋著，我白花蛇必定一槍將他捅個對穿！”楊春火道。

朱武卻已經想到了更深的地方。

如果史家莊真的打算對付少華山的話，以史進王進的身手，斷然不會和自己浪費這么多口舌，而是見面就大打出手！

既然沒有，便說明對方并不想與自己為敵。

看來九紋龍史進年紀輕輕就能在整個華州廣富盛名，自有其中的道理啊！

對方仗義，自己也不能小人！得想個法子，不能因為少華山連累了史家莊。

王進不知道朱武想了這么多，出來打圓場道：“兩位兄弟莫要生氣！寇押司奉命前來也是職責所在，身不由己！我與大郎對你們少華山三兄弟兄弟落草為寇的前因后果都已大概知曉，很是欽佩與感慨啊！”

“哥哥言重了！今日我兩兄弟前來本是要負荊請罪，怎料一見九紋龍這等少年英雄便手癢難耐，這才忍不住想要比試一二！”

“兩位哥哥原來與某一樣，都是性情中人啊！還請兩位哥哥等上一時片刻，我這便叫人去把被抓進莊里的兄弟們都給放了。”史進贊道。

“不急！”

朱武叫住史進，道：“史家兄弟好意哥哥心領了，只是若我三兄弟就此別過，那押司告到華陰縣令那里去，兄弟你該如何是好？”

站在他的位置上來看，這份擔憂還真的不是無的放矢。

畢竟他們身為少華山匪寇，如今史進和王進二人先把押司給轟走，又要把已經擒下的匪寇二號頭領以及十余個嘍啰都給放了，事后那押司扣一個私通匪寇的帽子給他們，一下就能扣的死死的，甩都甩不掉！

“兄弟還是莫要擔憂這個。”王進勸道。

隨后把方才家奴所說跑掉的兩人乃是縣衙快手的事情告訴了朱武。

朱武一點就通，很快就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比史家莊更加危險，臉色當即變得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