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門遙遙在望，白色人影用手輕撫了一下腰間的小鹿皮袋，心下稍慰，不由長舒出一口長氣，突然胸口疼痛，心悸再現，眼中家的地方升起火光和煙柱，混雜著尸體燒焦的味道。

“奶奶”

人影默哀一聲，目光呆滯，心在流淚。

已經救不了，奶奶自己求死的。

黑土地在黑夜里成了煉尸爐，奶奶被一口吞沒，連告別的機會都不給他。遠遠站著看著，親眼目睹世上唯一的親人變成一股煙升天而去。

當火光熄滅，光晝亦同時到來，十萬大山迎來只有白天沒黑夜的日子。

大火燒毀一切，余燼只有指甲蓋丁點的一抹灰，此外什么都沒留下。他知道，憑奶奶的手段，這點灰都可不留下。留下這點灰，便是留給他倆人生在這塵世相遇唯一的念想。

“嗚嗚”

悲鳴嗚咽著，白色人影雙手微揚，把所有被焚燒過的地方泥土聚攏合起，隆起一座墳冢，埋葬這抹塵灰。沒有立碑，碑在他心中立著。

跪下對著大墳磕了三個頭，他便頭也不回的走了，背對天陽，踩著自己影子的方向。這是奶奶生前的遺愿，要他離開十萬大山。

不遠的地方，是一條黑水河，光晝降臨，黑水河已變成了渾濁不清的黃水河。

按照原來的打算，奶奶百年之后，讓他沿著黃水河邊順著水流方向行走離去。現在不同了，他可伐木為舟，踏一木孤舟渡黃水河而下。

渡河途中，雖偶見河岸邊有炊煙升起，但是他沒有上岸。直到看見一個人頭攢動岸邊停泊著許多木質鐵質船舶的碼頭，方始棄木舟踏上岸。

碼頭已有點小港口的規模，車水馬龍，街道整齊，樓堂館所林立，十幾層的建筑隨處可見，現代氣息很濃烈。

如何在城市生活奶奶沒教過，奶奶只教他認一些數不清的石刻。

那些石刻，在他認識上邊的字之后，就被奶奶毀掉了。但是，經歷過被“白仙兒”拍殺復生之后，都市里的這些東西，他自動就懂了。

靠啥吃啥，那些木質船是夏國漁民打魚的船，黃水河是分界河，對岸是異族人管理的碼頭，那些鐵質船是夏國保護漁民打魚的船。

“敢犯我強夏者雖遠必誅!”

天佑大夏漁民，窮達齊昌。

踏上岸，人影身上圍著幾塊白毛皮，背著一個白毛皮包袱，加上無處安放雜亂無章的長長頭發，臉看著也不怎么干凈，身上更不用說。碼頭上人的眼里邊，他無疑是異類，與野人或著乞丐是一類，或者還稍有不如，是精神失常瘋了的野人或著乞丐一類，所以人們都躲得他遠遠地。

圍白毛皮人倒是不在乎，“白仙兒”的熊皮護住了他的襠部和腚部還有胸部，自認不算野蠻，路人沒嚇得尖叫，許多女人甚至還多看他兩眼，很不錯了。

他不在乎的邁著二五八萬步法胡亂走著，眼睛不停掃射四周。留心他的人，略一和他對眼嚇得發抖，覺得他眼冒兇光能殺死人，趕忙轉身閃人。

他是肚子餓了，想找口鐵鍋，把包里的“白仙兒”熊掌給煮熟吃了，時間長了就不好吃了，可沒鍋，干著急沒用。

又不能明著去搶，那樣違心，良心會疼。

突然，看見前面有一家飯館，牌匾字號叫“食為先”，進出人也不多，估計生意不太好，門面裝修的卻很華麗。

賣飯的地方，他一步踱了進去。

“去去去，亂闖什么，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出去。”

沒想到，剛一進“食為先”的大門，門后邊居然冒出一個眼高手低的門童，揮手就往外驅趕他。

“咽咽”

圍白毛皮人能發聲說不出話，急忙用手指著自己的白毛皮包袱亂叫，可門童不明白，也不弄明白，一根筋的揮手讓他出去。

沒辦法，只能出去。

他奶奶雖然教他認識很多字，可是奶奶眼睛是瞎的喉嚨是啞的，不能看見也不能說話，教他識字，全都是手把手一筆一劃摸著那些石刻教的，與奶奶對話，都是用樹枝在地上劃然后奶奶用手觸摸來溝通。

所以，石刻上的字，他都認全了，卻沒機會學說話。

剛要離開，門口過來兩男一女三個人，正要進飯店。其中一個年齡大的中年男人，瞅見了他，大發菩薩心腸。

“你等等，小馬，小馬，去廚房給這個人取個便當過來。”

不一會兒，門童小馬沖出來，遞給人影一個便當盒飯，還不錯，一葷一素加米飯。

圍白毛皮人擺擺手，明確表示不想要，在他心里這種飯沒營養不頂餓，不如他的一個“白仙兒”熊掌管用，他與奶奶日常都是以狩獵十萬大山生靈為生。

可是門童小馬卻誤會了，以為他神志不清想吃更好的。

“不吃拉倒，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徐經理，別理他了，這種人天生餓著他，才是對的。”

“怎么說話的，不吃也給他。”

說完，徐經理便領著身邊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進飯館去了。

見到徐經理臉色不對，門童小馬把便當盒飯往圍白毛皮人懷里一揣，滋溜一下，竄進飯館里去了。

“咽咽”

圍白毛皮人很無奈，對著“食為先”飯館大門大叫著比劃著手勢，沒人理他，他便把便當盒飯放到地上，從容離去。

旁邊竄出一條流浪狗，把便當盒飯一口叨走，跑的無影無蹤。

圍白毛皮人繼續尋鍋之旅，看到前邊有人排著長隊，好奇湊過去，原來今天是“大光明理發店”一周一次的免費理發日。

肚子餓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圍白毛皮人覺得先理個發也不錯，于是他也排隊。

還好，他排到跟前，沒遭年輕的理發師嫌棄，認認真真的給他理了個毛寸。理完后，年輕理發師還從兜里掏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鏡子，讓他照了一下。

鏡子里是一個長的濃眉大眼五官端正精神小伙，就是穿著邋遢拉低了本尊顏值。

“咽咽”

圍白毛皮人很滿意，為表達謝意給年輕理發師豎了大拇指，外加一個陽光燦爛的開心大笑。

年輕理發師對他擺擺手，指了指他的身后，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