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放松兩天思路清晰了很多，經過一天的修改后，已經可以正常跳轉頁面了。

他伸了伸懶腰，看著窗外還沒落下的太陽，心想今天可以早點回去了。

這時，領導走到他桌旁，詢問進展。他很自信地演示著他努力的成果。

窗口正常的彈出，加載。接著測試其中功能，幾個小功能都正常。

然后是檢索功能，他輸入檢索詞，點擊確定，鼠標開始打圈圈。時間突然就變得很慢，直到五秒過去，鼠標還在打圈，檢索出的內容為空。

他剛獲得的一點信心，就立即土崩瓦解在這短短五秒里。

領導拍了拍他的肩，安慰著：“小問題，檢查一下數據庫調用。”

他打開指令代碼，一行行檢查著。經驗豐富的領導一眼就看到了原因，指出其中指令語法錯誤。

改正后，他重啟程序，再次測試，可結果還是一樣。

領導皺了皺眉，但立馬笑著說：“你再從頭檢查檢查，看看是不是基礎窗口的問題。”

“嗯，好。”他一下子失去了精氣神，癡癡地點頭。

領導再次拍了拍他的肩，“我剛來那會兒，做了一周連窗口都還跳不出來，你做得不錯了。不急，再檢查檢查。”說完就離開了。

領導剛走，他突然癱坐在椅子上，望著跟檢索結果一樣蒼白的天花板。

他不得不承認：原來，我真的很一般啊！

良久，他拿出手機。手機壁紙是他偷拍周曉蝶彈鋼琴的樣子。他提起精神，再次檢查。

陽光將高樓的影子拉長，直到湮沒在黑夜之中。

他望向窗外，黑夜無月，自嘲一笑，然后起身去廁所。

剛到廁所門口，就聽到里面的人的交談聲。

“老邱讓你趕的網頁，怎么樣了？”

“已經寫好了，等等測試就可以了。”

“你說說，明明說的下周交付，今天突然就說要改到周三，害得我們在這里加班。”

“掙錢嘛，不麻煩。”

他走進廁所，大致瞟了一眼交談的兩人，果然是公司的同事。他也是來小便的，但他沒有選擇兩人所在的小便池，而是走進了蹲廁間。

兩個同事洗完手，在廁所門口抽起了煙，又聊了起來：“那新來的好像還沒走，挺認真啊？”

“你剛來那會兒，不也是嘛。”

“誒誒！我可沒讓同事加班。”

“行了，新人會成長起來的。”

他聽明白了，同事說的網頁就是他要做的，因為他沒能及時完成，導致了同事加班。領導沒跟他說要提前交付，為了不打擊他的積極性，也沒告訴他，網頁讓同事加班做了。

他關上廁所門，緩緩蹲下去，原來，自己比想象地還要普通。領導同事地溫柔相待，更讓他覺察到自己的無力。

他回到辦公室，加班的兩個同事已經離開了。

他走到自己座位，看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握起鼠標，右擊、全選、刪除。

是否保存更改后的內容？

是。

關機。

拿起包，走出公司大門，保安大叔關心的說：“又加班到這么晚啊？”

他木然地點點頭，融入夜色。

這個點地鐵已經沒有那么擠了，甚至還有空位，但他沒有坐下，而是站在門前。

玻璃窗外，城市夜晚絢爛的燈光，商業圈周圍涌動的人群，偶有無人的小道，掛著廣告牌的隧道，夾雜著機械聲咆哮的風。

回學校最后幾步的路上，擦肩而過的情侶，沒開燈的活動室。

恍惚回到宿舍，放下包，沒有洗漱，直接躺在床上，盯著空白的天花板再無動作。

第二天醒來，他對自己說：加油。

上班后他從頭開始繼續編寫網頁。已經寫過一次，再寫一遍速度快了很多，今天準備按時下班，保持精力，明天可以將剩下寫完。

另外他想去看看周曉蝶，因為他有一種感覺，這樣下去，他這個普通人，在畢業以后怕再沒有機會跟她相遇了。

世界那么大，城市那么多。

能在大學遇到，或許已是竭盡全力。

來到活動室，他帶著炸雞啤酒，臉上掛著笑容：“來，今天請你們喝酒！”

“喲？莊同學，三天兩頭帶這種油炸食品，是想把我家蝶姐姐喂胖了沒人要，然后便宜你？”林嬌還是那么愛開玩笑。

周曉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問：“你是不是被小北開導了？以前你可從來不讓我炸雞配啤酒的？”

“嗯？”林嬌停下往嘴里喂的紅豆派，盯著莊宇問：“小北回學校了？”

莊宇連忙搖頭，“快吃吧，這天氣涼得很快的！”

次日下午，檢索功能終于也測試正常了，但他沒有興奮大喊，而是繼續測試后面的功能‘反饋’，就是將檢索結果反饋到主程序。不出所料，主程序沒有收到反饋。

他沒有太在意，畢竟已經到下班時間了。

來到奶茶店，接待的正好是領班。領班一邊撈著丸子，一邊問：“新工作怎么樣啊？”

“嗯，還不錯，同事都很好。”

領班聽出他語氣不如以往開朗，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她說：“有空多跟小周來坐坐。”

“嗯，好。”

活動室，林嬌看到莊宇又拎著一袋吃的，一臉狐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兒要跟曉蝶姐說啊？”

莊宇將東西放在桌上，解釋著：“沒有，我能有什么事兒。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周曉蝶倒是沒有多想，準備去吃，卻被林嬌攔住了，提醒她：“蝶姐姐，無事獻殷勤。”

“可是他買了草莓冰沙啊！”周曉蝶指著袋子里的冰沙，口水仿佛都要流出來了。

“蝶姐姐，冷靜，你想想，他以前多扣啊，而且這么冷的天，他能給你買冰沙？”

“今天不冷啊？二十幾度了都！”

“蝶姐姐！重點不是天氣！”

“不是天氣？那是季節？草莓是這個季節的啊？”

莊宇小聲嘀咕：“那個？我先吃了？”

周曉蝶沖出林嬌的包圍，終是喝上了冰沙。

跟上的林嬌一口一個丸子，還在不依不饒，“蝶姐姐，最近你要小心啊，這個魚兒肯定憋了一肚子壞水。”

“這還堵不住你的嘴？”周曉蝶簽起一顆丸子塞進林嬌的嘴里。

他心里覺得，就這樣一直到畢業，就滿足了，之后哪怕是兩個世界的人，有過這樣一段回憶，也不錯。

還沒打開宿舍門，就聽到里面兩個男生在吵鬧。聽聲音是蘇小北回來了，正跟江天涯開黑呢。

莊宇坐到蘇小北旁邊問：“你去活動室沒有？”

“沒有，我才剛到。”

游戲結束，歷史戰績顯示他跟江天涯已經輸一下午了，難怪剛才他倆說話的語氣都快打起來了。

無法狡辯的蘇小北只好承認：“其實，我不敢去。”

“不敢？這不像你的臺詞啊？”

“我爸不讓我讀研，想要我出國留學。”

“我也想有這樣的爸爸。”

江天涯在一旁默默加一。

“別貧了，你知道我為什么考研的。”

“你不敢跟她說你要出國，所以像失蹤一樣，連我們都不聯系？”

蘇小北點點頭，默認。

“她經常問我你回沒回來，每次說到你，她都很認真。你這樣對她是不是不太好？還是說你渣的本性流露了？”

“我也沒辦法，明明說好的一起讀研的。我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說，所以想干脆就這樣消失，消失在她剩下的時間里。”

“那你今天回來干嘛？”

“明天考研復試，我跟老爸說要來走下流程，然后就過來了。”

“考研復試？”雖然幾天前林嬌就提過，但莊宇有些吃驚，他沒有接到任何通知，連調劑的機會都沒輪到，不過，仔細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畢竟考研的有那么多。

蘇小北看到他的反應，也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莊宇并沒有跟他們說初試的成績，所以蘇小北不知道情況，事到如今他只能承認：“嗯，筆試考的不是很好。”

“那你不是畢業后也要離開學校了？”蘇小北忽然意識到，他倆現在的境況相同。

莊宇點點頭。

蘇小北三連追問：“那你怎么跟周曉蝶說的？你跟她說等你畢業？還是她跟你說等她畢業？”

無語凝噎，他還沒跟她說這事兒的，準備就這樣畢業，然后悄然離開。

此時莊宇的表情，跟蘇小北聽到父親安排他出國留學后的表情一模一樣。

蘇小北收起往日吊兒郎當的樣子，他說：

“原來，我們都一樣，這段時間我想過很多，想過回來當無事發生讀完這學期，平平淡淡地畢業，平淡地分開，平淡地消失在她的世界。也想過不聽老爸的安排，繼續在這里讀研，然后跟她結婚，甚至連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男孩叫蘇有木，女孩叫蘇有喬。好聽吧？

直到有一天，老爸在澆他的花的時候，他說：花，不是澆水就能開的。我意識到，我想的未來，不過是一廂情愿。是吧？

林嬌在活動室黑板上貼的那些公式、理論。我只能認識字。她眼中的世界，跟我的不一樣吧。就算是跟她繼續讀研，我也追不上她的那些問題。

所以，我決定聽從老爸的安排。

至于為什么沒回學校讀完這個學期，那是因為，我怕在一起久了，我離不開了。就以我們現在的關系分開，要不了多久就會忘了對方。對吧？”

句句扎心，莊宇卻冷不丁地問：“那你回來干嘛？”

這一問，讓蘇小北的憂郁氣質，立即垮掉，他哭喪著臉：“我想見她！”

“那去活動室找她啊！”

“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