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成為一代名將的天賦。”

“不要把這寶貴的天分，浪費在錯誤的道路上。”

“說到底。”

“蒙家是將門世家，而非是地方豪強。”

“你要認清楚自己的根在哪。”

“而不是隨波逐流，學那些不知進取的家伙，玩一些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

對待稚嫩的小家伙，嬴政還是相當有耐心的。

他拍了拍蒙恬的肩膀，寬慰道：“跟在孤的身邊安心學點本事，日后你定然大有作為。”

在嬴政的手掌接觸到他的瞬間，蒙恬猛抖了一下。

他像是被抽離了靈魂一樣，失神低喃：“本事？”

“對！”

嬴政收回手臂，淡定道：“劍法、刀法、槍法，隨你選擇，孤這里都有世間最好的先生去教你，至于兵法……寢宮里的書籍，隨你閱讀。”

蒙恬轉過頭，看了眼隨行在身邊的蓋聶和袁左宗。

兩人帶著隨和的笑容朝他點了點頭，看來大王說的“先生”，應該就是這兩位了。

見到兩人和善的表情，蒙恬稍感安心，不過他還是有些驚魂未定。

“那您說的質子？”

蒙恬帶著怯生生的表情望向嬴政，那眼神看起來有點可憐。

嬴政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笑問：“你不覺得孤講的這個笑話，很有意思嗎？”

抱歉！

被嚇個半死，一點都不覺得有趣。

蒙恬猛地搖頭，堅決不承認嬴政的觀點！

他是生怕這位大王以后再給他來這么一下，那實在是太恐怖了。

看到他的動作，嬴政輕輕搖頭，把話題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好好帶路吧，做你該做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想。”

“是，大王！”

這次蒙恬聽明白了，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蒙恬加快腳步，走在最前方快速行進。

嬴政四人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點都不見匆忙。

而在隊伍的最后方。

蓋聶帶著虛心求教的心態，請教袁左宗方才所發生的事情。

袁左宗聽到詢問，反應有些冷淡，似乎對這一切并不關心。

不過他還是回答了蓋聶的問題。

“閑賦家中這個詞用得不好，有仗著自己是小輩，向大王討要糖果的嫌疑。”

“大王不喜歡，不想接這個話茬，問了句小徑的狀況，意思是做好你自己該做的事情。”

“但這小子沒聽明白大王的意思，還想著要糖。”

“大王不高興了，所以嚇唬了他一下。”

“這就是全部經過。”

聽袁左宗這么一講解，蓋聶瞬間明白了整個經過。

當看懂了這個過程之后，他卻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感到有些牙疼。

“說話繞來繞去的，有意思嗎？”

“大王為什么總喜歡這么說話？”

從他第一次拜訪的時候，嬴政就一直喜歡用話里有話的說話方式交流。

本以為那是因為隔墻有耳，所以故意這么說的。

但現在回過頭來再看，那似乎更像是大王的愛好，而非是不得已而為之下的選擇。

對于這個問題，袁左宗也有類似的看法。

不過相比于蓋聶，他還是能感覺得到更深層次的用意。

“這么做，自然是有這么做的好處。”

“就拿剛才的事情來舉例。”

“若是蒙恬聽懂了大王的言外之意，那就是一次警告和示威。”

“若是沒聽懂，那便是一次試探，以此來試探出修為的深淺。”

“除此之外，這也有助于保持距離。”

“有道是君威難測，伴君如伴虎，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只有籠罩上一層神秘的面紗，保持那若有若無的神秘感，才能讓人心生敬畏。

人都是感情動物，他們習慣性地恐懼未知的東西，藐視已知事情。

所以說白了，這其實就是一種玩弄人心的手段罷了。

在對付那些真正擁有權勢的貴族之時，這種手段未必能起到作用。

但在對待一些臣子的時候，還是有一定的作用的。

很多東西說清楚了，其實很沒意思。

這就跟嬴政為什么要保持神秘感一樣，因為看懂了之后就沒那種感覺了。

聽完袁左宗的解釋，蓋聶感覺自己領悟到了一些東西，但領悟的還不夠清晰。

他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

放棄了追根究底，轉而提起了另外一件讓他感到疑惑的事情。

“昨日大王曾說過，拜訪華陽太后一事，將會在今日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可在下全程聽下來，卻不見大王主動提起此事啊？”

這話一問出來，就連袁左宗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蓋聶等了半天，看到袁左宗依舊沒有開口的意思，不由感到疑惑。

“怎么？袁兄也不知其中深意？”

袁左宗緩緩搖頭，他就像是剛反應過來一樣，說道：“若不是蓋兄提起此事，我甚至都沒注意到這個問題。”

為什么不用這個關鍵性的武器，加快談判的進度？

想了想，袁左宗還是想不通其背后的緣由。

這時，嬴政輕飄飄的話傳了過來。

“原因很簡單啊。”

“人們通常更愿意相信自己推敲出來的結論，而不是別人告訴他的信息。”

“我要是主動提出來，蒙武未必會相信我的說辭。”

“但要是能讓他自己思考出這個結論，再給予肯定的回答。”

“這無疑會在無形之中，無限地拔高這條信息的說服力。”

“所以這事兒不能由孤來主動提起，得讓他們自己想明白。”

“這么說的話，你們能聽懂嗎？”

讓子彈飛一會兒，讓事情發酵一段時間。

其用意，就是在這里。

那不是為了告訴別人，他得到了華陽太后的支持。

而是為了讓別人自己推敲出來，他已經得到了華陽太后的支持。

同樣是為了增加說服力，兩者所產生的效果存在云泥之別。

這也就是嬴政為什么要讓蓋聶自己去思考的原因。

只有自己思考出來的東西，才能加深印象，牢牢地記刻在心中。

任何一個可以輕易得到的東西，那絕壁都不值錢。

這個道理放在物質上是這樣，放在情報上也同樣如此。

說到底，這無非也是利用人性的缺陷罷了。

一旦說出來，其實真沒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