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去哪兒？”

“輪船碼頭。”年輕人面無表情地回答，沙啞的嗓音似乎是在砂紙上打磨一般。

我沒由來冒了個激靈，快速撿起副駕駛上的手表，將它塞進口袋，故作輕松地招呼他上車。

輪船碼頭離市區有點距離，小縣城本就河流不多，輪船碼頭算是唯一一個依然有輪渡開放的碼頭。即使這樣，那個碼頭也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先不說輪渡開船時間嚴重不確定，但是鬧鬼的傳聞，就足以令人卻步。

輪船碼頭鬧鬼的傳言由來已久，凡是這座城市長大的，有點好奇心的孩子，無一不聽過這個故事——據說早些年縣城沒通高速時，輪渡還是一個人們常用的交通方式。然而一個夜晚，一輛騎車突然在碼頭的貨倉里四處亂撞，最后撞到集裝箱，引發了爆炸。

詭異的是，爆炸后車子的碎片中并沒有找到人的尸體，車子就像是自己開動一般，突然開始橫沖直撞。

以那時的技術水平，監控還沒有清晰到足以拍清駕駛員的臉，一時間，這輛詭異的騎車成為一個謎。

然而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事情還在后面，一樁又一樁的事件接憧而至——失戀的女孩在那里跳河，窮兇極惡的歹徒在那里自殺，事業有成的公司老板在那里失蹤，只留下半截手臂，和手腕出戴的陀飛輪手表。

等等……陀飛輪！我突然想到這個細節，一瞬間似乎有一根線，將我腦海里的那些疑點全部串聯起來。

丟失在副駕駛的陀飛輪手表，張東的車禍，幾年前離奇失蹤的公司老板和他被砍下的手臂上帶著的陀飛輪手表，還有老徐在我提到張東時的提醒……這發生的一切，似乎都與陀飛輪手表有關，而剛上車的年輕人，無疑將這一切線索都指向輪船碼頭。

我一邊開車，一邊透過后視鏡，觀察坐在后座的年輕人。

年輕人直挺著腰桿，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看上去似乎有些拘謹，但冷漠的表情和不帶一絲感情的雙眸，又十分令人懷疑。

我控制著車速在一個不快不慢的范圍，慢慢地開，留足路上的時間供我思考，但不能讓后座上的年輕人意識到我已經開始懷疑他是否和張東的死有著某種關聯。

本來40分鐘就能到的路程，楞是被我磨到了一個多小時。這一路上，我和那個年輕人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沉寂的氣氛帶著些許詭譎的氣息。

“這位乘客，輪船碼頭到了，車費50。”我裝作若無其事，盡職盡責地扮演好出租車司機的角色。

不料年輕人忽然弓下身子，接著迅速從背后抽出一把長刀，我這才明白他一直挺直后背的原因，是刀柄限制了他的動作。

還好我年輕時也是社會里摸爬打滾混出來的，未等大腦反應過來，身體先做出反應，側頭避開了迎面而來的刀鋒。

年輕人的刀鋒沒入剛換的軟墊中，我則借此機會迅速拉開車門，一個箭步沖下車子，接著快速關上車門，按下早已握在手中的車鑰匙，鎖住車門。

我正想怎么處理這個人，忽然想起，這輛車并不是我的私家車，而是公司的車。于情于理，我僅僅用這輛車的使用權而無支配權。如果我此刻報警的話，警察很可能會扣押下這輛車，那我這個月的工資可就沒有著落了，甚至會因此丟了飯碗。

被所在車里的年輕人也料到我不敢拿他怎樣，肆無忌憚地拎著刀坐在后座上，斜著眼睛看我，還是那般面無表情，眼神中卻多了幾絲鄙視。

正當我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個身影漸漸靠近。

“老徐！”看清來人后，我驚叫起來。

深夜的輪船碼頭四下不見人影，只有陰冷的風從水面上刮過，涼颼颼的，我忍不住打了的寒戰。

老徐用手勢示意我禁聲，我不敢多說什么，只能聽似乎知道些什么的老徐的指示。

“別緊張，把車門打開吧。”老徐輕松地對我說。

我不由驚異，畢竟車里關著的可是一個拿著刀，想要我命的人。

思來想去，我還是照做了。老徐敢叫我開門，肯定是有什么制服那人的辦法。

我剛按下車鎖，車里的那人立刻拉開車門。我驚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不料老徐卻毫不在意地走上前去。

“等等，他……”

話還沒說完，老徐突然輕輕搖動起手腕，我這才注意到，他的手里一直拿著個布滿銅銹的青銅鈴鐺。

鈴鐺搖動發出的聲響十分清脆，單聽聲音根本想象不到它陳舊的模樣。而然那鈴鐺聲仔細聽起來，又有一種尖叫聲混在在其中，詭異至極。

那個年輕人在鈴鐺聲中漸漸軟了身子，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刀“啪”地掉在地上。

我大著膽子走上前，發現那人翻著白眼，嘴里嗡嗡得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這青銅鈴可以震懾人心，剝奪他的的行動力，甚至回答你的一切問題。”沒等我開口詢問，老徐就主動道出了鈴鐺的秘密：“這小玩意可有些年頭了啊……”

老徐的聲音寂寥而滄桑，似是在懷念什么許久未見的故人。然而眼下的情況實在由不得我多想，我只得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個已經失去自主意識的年輕人身上。

“試著問他些你想知道的真相吧？”老徐循循善誘地引導我。

“你叫什么？是誰指示你做這些事的？”我問道。

“呂達。”年輕人毫不猶豫地說出一個名字，應該是他的姓名，然而對于我的第二個問題，他卻一直閉口不言。

“是誰指示你的！”我又重復了一邊，聲音微微帶了些怒氣。

“我……不知道。”猶豫了許久，那人才支支吾吾地說。

“他應該是真不知道，被青銅鈴控制的人向來有問必答，從無例外。”老徐忽然開口打斷我們的對話。

“你服務與哪家公司？”我換了一種問法，試圖得到些蛛絲馬跡。

“乘云。”

年輕人的回答，使我確定了心中的猜測：乘云公司果然大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