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日久,怎樣也要跟柳兄招呼一聲。”
秦羿剛來到柳士勛帳外,卻見他一身利落官衣,匆匆出來營帳。
“柳兄。”
“秦兄,我正要去找你呢。你來找我有事?”
“柳兄有何事找我呢?”
“唉……沂水河突遭水災(zāi),災(zāi)情嚴重。七公主原本巡查邊防駐軍的日程有變,臨時前往災(zāi)區(qū)慰問災(zāi)民去了。同時傳令我珍寶營放下所有軍務(wù),只留一隊留守,剩余官兵全部趕往災(zāi)區(qū)救援。”
秦羿心說這倒是巧了,忙道:“我也是特來向柳兄告假,欲前往災(zāi)區(qū)幫忙,如此便隨柳兄一道兒吧。”
“甚好。”柳士勛喜道,“七公主此番乃是急令,事不宜遲,你我這就走吧。”
二人于是一人一馬,隨營總等先頭部隊一起,快馬加鞭趕往災(zāi)區(qū)。
這一路而來,當真如李萬財和張福貴所言,全部都是流離失所的災(zāi)民和災(zāi)民尸體。
尸體大多蜷縮著身體,面部表情似笑非笑,許多脫去了外衣,坦胸露乳,仿佛燥熱一般,皮膚有凍傷,呈紫紅色腫脹。場景慘不忍睹。
秦羿看在眼里,揪在心里,對沂川河伯深恨不已……李萬財說淹死凍死了三千人,但這些凍死在路上的人又如何統(tǒng)計計算,想來真正受難的人數(shù)要遠高于此。
眾人一路而來,經(jīng)過一處地方,好大一個墳丘,仿佛小山一樣,與黃鼬一族出沒的那片野原一樣,大冬天的墳丘上還生滿雜草。
其中偶有東西穿梭,盡是些尾長如鞭的東西,看見人來,呲著尖長的門齒,瞪著一雙雙瑩綠的眼睛,森冷看來,好不森然詭秘。
便是災(zāi)民到了這里也沒了。
領(lǐng)頭的營總急忙催促眾人:“快些走!莫在這里停留。”
大家這便狠抽馬臀,加速駛過。
“這里地靈富足,冬日生草,一定又是某個妖族的棲息地。草叢里又多老鼠,該是灰妖的聚集地了。”
秦羿又看墳丘起伏,心說這里八成就是出名的灰皮子墳了。
“老鼠一物也是太記仇了,不然當年也不會遭此大禍。”
這灰皮子墳若要說來,在東北地區(qū)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孩子懂事后聽大人講的第一個故事六成都是這個。
說是當年海林郡有一位品格剛正的郡守,名叫邱子儒,祖上在蓋房子打地基時,有一個灰衣人托夢給他爹,說是自己家族正在搬家,請他延緩三日再動土。
可邱子儒他爹不聽,執(zhí)意第二天動土,結(jié)果挖出一大窩老鼠。其中一只大如貓狗,已經(jīng)成了道行。
邱子儒他爹覺得它們不吉利,當下令眾人澆油焚燒。
那大老鼠本能逃脫,但為護家小,喪身火海,只有少數(shù)幾只逃脫。有好事者最后數(shù)了數(shù)眾老鼠的焦尸,一共二百一十六具。
之后,邱子儒出世,自小聰慧伶俐,好學上進,官至海林郡守。
不久,貝王爺造反,邀他一路,他寧死不隨。貝王爺一氣之下誅了他全族。
最后有人數(shù)了數(shù)被斬殺的人數(shù),正好也是二百一十六人。
都傳言是老鼠精復仇。
之后,貝王爺造反被平。
新君為祭奠邱子儒,在他海林郡為他立碑頌揚,結(jié)果招致灰妖不滿,舉族來犯,禍亂海林達半年之久,傷人數(shù)萬。
最后還是鎮(zhèn)魔司東北番番主親往,這才識破妖首灰二爺?shù)幕眯g(shù),將其擊殺,平伏了禍亂。
至今荒野還有一個大墳包,說里面埋的就是當年被絞殺的上萬只老鼠精,便是這灰皮子墳了。
每逢晦日子時,都會有成千上萬的老鼠來此聚集,悼念先祖,徹夜哀嚎啼哭,聲傳數(shù)里,令人不寒而栗。
秦羿以前只是聽說,如今真的來到此處,當真悚然詭秘,即便在此白日,也不覺陰邪森然……若非焦急趕路,又是在這大白天,這些人又多有修為在身,怕是也不敢穿此灰皮子墳。
望著秦羿遠去,墳丘暗洞中一雙綠眼睛道:“三爺,這小子竟然自投羅網(wǎng),咱們怎么放他過去了呢?”
旁邊的紅眼睛道:“他們?nèi)硕嘈逓楦撸质瞧G陽滿天,于咱們不利,等他歸來時再說。”
“可是十三爺?shù)某稹?
“那也不能賠上咱們?nèi)宓男悦W詮漠斈晡叶绫幻鳀|闕擊殺,咱們灰族便一蹶不振,直接從東北第一望族淪落到三流小族。這些年好不容易攢得家底可不能敗光。凡事要謹慎行事。”
“三爺圣明,我灰族崛起有望了。”
………
再說秦羿他們趕了半天的路,傍晚時分抵達最近的受災(zāi)村子,見到的情況比沿途還要凄慘數(shù)倍。
村子里的水已經(jīng)退去。露出被淹死或被砸死的村民畜禽。
由于天氣寒冷,尸體已經(jīng)全部凍在了原地。盡管死態(tài)多種多樣,但是都一樣的凄慘。
由于尸體基本保持著死時的狀態(tài),大體還原了水難發(fā)生時的情形。可以明顯推斷出是河水突然暴漲發(fā)生水嘯,洶涌倒灌村落所致。
秦羿見到災(zāi)區(qū)慘狀,氣得渾身發(fā)抖……這特么該死的暗夜神教,真是視人命如草芥。我一定要好好整頓,絕不能任他們再這么下去。
周邊幾個縣鎮(zhèn)的鎮(zhèn)魔司妖捕也都抵達了現(xiàn)場。就連海林郡的鎮(zhèn)魔司行主以及東北番的番主都抵達了現(xiàn)場。只是不在這里,已經(jīng)深入前方受災(zāi)最重的地方。
珍寶營得到的命令是聽從鎮(zhèn)魔司命令負責災(zāi)民搜救和警戒任務(wù)。
由于有修行在身,秦羿被安排到河灘值夜,負責警戒河妖襲擾,并隨時觀察水位變化情況。
對于他人值夜可能會緊張擔心,需要時刻警惕妖魔和水位情況,但是對于秦羿而言卻并無這般擔憂。
“諒他們膽子再大,有我的命令,他們也絕對不敢再犯事,這場水災(zāi)算是過去了,只是天下之大,還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受災(zāi)。”
秦羿上輩子和原主這輩子都是三觀極正的熱血中青年,骨子里嫉惡如仇,看著貧弱百姓受災(zāi)受難,心里比自己受難還難受。
可恨我修為低微,不然一定把這個沂川河伯的腦袋擰下來。
唉……教里也沒有我的人,空有一個暗部也不敢用。不然也能指使人除掉這沂水河伯。
手里沒有槍桿子,當真談什么都是扯淡。是時候要奪取教務(wù)大權(quán)了。不過這切入點……
秦羿坐在河灘,凝神琢磨著……既然暗部是教主直管的嫡系,那么就先從這個位置入手。
那個白蛟道行五境大圓滿,除了祭司外,實力在第一階梯,有他護駕,應(yīng)該沒有誰能夠撼動。何況他在教里也有同盟,倘若能夠爭取過來,這盤死棋就能盤活了。
只是該怎么順利達到我的目的呢?
“確實得好好計劃一下了,詳細列個ABCDE方案,把各種情況都考慮進來,到時候無論情況怎么變化,不致于亂了陣腳。”
………
沂水某段河底暗穴。
只能模糊可見兩個人的身形,難見面容。
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憤怒道:“我只是讓你拔取生基,何時讓你殺戮取樂了!我又不是要人的生魂鮮魄,干嘛縱水蕩了七個村子呀!連神木門的番主都驚動了。多虧擾了我爹清修,才得以迅速撤水。要不然就你那幾個行主怕是給明東闕塞牙縫都不夠。”
另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唯唯諾諾道:“大公子,其實我也沒想讓他們惡意發(fā)水。我本想著黎明時再漲水,只淹村子不害人命。”
“可是青毛水童那個混賬喝了兩口馬尿就不行了,發(fā)酒瘋殺戮心大起,這才提前發(fā)水縱災(zāi),釀下這場禍事。要不是他們行主發(fā)現(xiàn)得及時撤了半數(shù)水量,怕是后果還要嚴重。”
原來是千影澤璟在訓斥沂川河伯。
千影澤璟憤道:“那個青毛水童現(xiàn)在在哪兒?”
“已經(jīng)跑了。”
“一定抓回來!”千影澤璟斥道,“也是你管教不當。”
沂川河伯忙道:“是是是,大公子教訓得是,下次一定不再枉殺這么人。”
千影澤璟語氣冷漠道:“死幾個人倒是沒什么。只是把明東闕招來有些難纏。你最近幾個月都要消停一些。待過了這陣風兒再說。”
沂川河伯連聲應(yīng)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