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辰……伊辰……”

“快醒醒！”

在夢中，只感覺到一只寬大的手掌，正拍打著我的臉。我猛然驚醒，睜開眼。眼前是曹曉棟，睜大眼睛看著我，很驚訝的樣子。

再看看周圍，我們根本不是在民宿里，而是回到了我家，在我的臥室。

“又做噩夢了吧。”說著他把我從床上扶起來。

“曉棟……我們回來了嗎？”我問他。

然而，他似乎根本聽不懂我在說什么，只是滿臉驚恐的看著我。

“這段時間，我們一直都在家里啊。”

“你不是說，我們要出去旅游嗎？”

“你睡傻了吧，旅游是在明天早上。”他站起來。“今天沒看到你心里不太放心，沒想到你在家里睡覺呢。”

那一瞬間，我沉默了。

過去一天多，我經歷的一切，居然都是虛假的。從那天雪原枯木的經歷開始，我就一直在夢境中，沒有醒。更可怕的是，這還不是單純的夢境，我在夢中做的夢，而且在夢中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做夢。那一切都這么真實，現在讓我相信這是假的，簡直是懷疑人生。

“曉棟，我們是要去一個山頂的村莊旅游嗎？”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還沒告訴你呢。”

我們走到客廳里，打開電視。現在這個時間，正值播報新聞。

“今日本市南部山區遭遇了暴雨襲擊，伴隨著特大泥石流。周圍居民來不及撤離，已經有三處居民區被毀。目前，災情仍在不斷擴散。”

“什么？”曉棟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們，不能去了嗎？”

“她說災區，就是我們要去旅游的地方。”曉棟說。

這個時候，手機電話鈴響起。

“喂，是我。”

“民宿不開了，對嗎？”

“好的，我知道了。”

“沒關系的，你們多注意安全。”

他把電話掛斷，看向我。

“對不起啊，伊辰。這次旅行沒法沒辦法去了，不過，別擔心，下次還是有機會的。”曉棟拍拍我的肩膀。“這兩天，自己找地方放松一下，想辦法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情。”

……

現在是傍晚，快天黑了，圖書館也即將關門。我從家里出發，騎著共享單車去了那里。

圖書館里光線昏暗，人都走光了。我拿了一本書，坐在臺燈下看了起來。

“你來了。”

星潼忽然出現在我對面，手里拿著一本書，靜靜地翻閱。桌上還有一杯水，一面合上的鏡子。

“為什么你不告訴我，我經歷的一切，都是夢境？”

“人只有在做夢時才能完全放松。前提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做夢。”她把書合上。“我觀察到你這兩天的精神情緒，包括精神面貌都不太好，旅行的計劃泡湯了。如果沒有放松的機會，恐怕是會壓迫神經。你會受不了的。”

“既然這樣，我只有謝謝你了。”說話間，我注意到桌上的鏡子，它早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你很喜歡照鏡子啊。這鏡子是哪里來的？”

她愣了一下，然后微笑。

“那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給我的。從很早以前開始，它就一直陪在我身邊。”

說著，她把鏡子遞給我。我結果，仔細看了看。鏡子盒是銀色的，上面有很精美的紋路，里面的鏡片更是純潔，清澈。

“我還有個事情想問你。”我靜靜的說著，把鏡子剛回到桌上。

“說吧。”

“夢里你跟我說的事情，應該都是真的吧。”

“當然，那場災難確實存在。”

“如果是這樣，你在你的世界死去了。那么在我的世界里，你還依舊活著。那場相遇，本就不該錯過。為什么，我沒有見到你？”

“看來，你終于想起來了。”星潼笑一笑。

我站起來，走向她，坐在她身邊。

“那次是我獨自一人去到那個鎮上。曉棟也去了，只不過我們不是一起去的，當時我們還不認識，他并不是我的房東。這次，他之所以想帶我去那里，就是因為他去過那里。那里的風景特別輕松可以至于我內心的創傷，讓我從黑暗中走出來。”

“其實那天我看到你了，只不過你沒有看到我罷了。”星潼笑著對我說。

“我離開前，在民宿的書桌上看到了一張字條。那是陌生的字跡，我不知道是誰的。”

“現在你知道了。”

“是的。那是你試圖告訴我，我依舊在一場夢里。讓我不要去看重一切傷害。一切人生的坎坷，所謂人身死亡，精神破碎，不過是夢境的組成罷了。”

“難道不是嗎？人的一生本就是一場夢。活著的時間，總比死去的要短得多，然而，人死后，生命得不到延續，夢卻可以一直做下去。這從來都是我內心的想法，夢比這世界真實得多，也深刻的多。”

“只是現在，我還有一點不理解。既然你期盼著與我的相遇，也有這個機會，為什么你要匆匆離開呢？”

“你錯了，希望與你相遇的，是現在的我，不是當初的我。包括那張字條，也是現在的我給你留的。那年，我在那座山頂小鎮只停留了幾天。本來就只是想找個地方歇歇腳，做短暫的停留，根本不知道你會出現在那里。一直到我坐著火車漸行漸遠，我們都還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原來，我早就把這一場久違的離別，錯過了。

“還記得我給你的那本日記嗎？我想你現在肯定想看看2012年到2013年之間發生了什么事。那段時間過后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你的記憶，你的生命，都已經不再屬于你了。”

說著，星潼把一疊厚厚的裝訂好的紙頁放在我面前。開篇的第一篇日記，就是2012年1月1日的內容。

“那一年，總共發生了三件大事。在山頂村落的經歷，只能算是其中最小的一件事。”

我默默的接過那疊紙，感覺有千斤的重量。

“你不用著急，這次我保證，他們不會消失了。”星潼說。“走吧，我們回家，慢慢看。”

……

窗臺上有烏鴉的叫聲，整間屋子里只亮著一盞臺燈。

我看完了有關于山頂村莊的全部內容，不過并沒有太大的收獲。因為那些全都是早就明了的事情，這些日記，只不過是一段記憶的印證罷了。

星潼說，那一年發生了三件大事，可是現在我只知道一件。然而那一年的夏天——我非常確定，就是在那一年的夏天發生的。

那是這一切的源頭。

不意之間看到星潼，坐在我臥室的床邊，正兩眼淚汪汪的看著我。開始因為光線昏暗，不敢確認。等我走近，我確定我看到了淚珠，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滑。

“你……哭了？”

她沒有回答，只是一把把我拉過去。我坐倒在床上，她湊上來，吻住我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