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醒來時,在一片廢棄的舊樓里,周圍灰塵一片。
她被綁在一把生了繡的椅子上,手腕被麻繩勒得生疼。
環顧一周,不見任何人。
她記得是肖一清把她綁來的?人呢!
直到,一個女孩子,走了過來,她穿著簡單,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高馬尾,面容憔悴。
她慢慢走過來,手里拿了一瓶水。
白笙認得她,她是肖一清的未婚妻。
“喝點水吧”
面對白笙,她沒有疾言厲色,甚至有點兒害怕。
她顫顫巍巍的擰開瓶蓋,遞到她嘴邊。
白笙喝了一口。
“怎么是你?肖一清呢?”
女孩兒蹲下身來“他一會兒就來了”
見白笙喝了水,就準備起身離開。
“你這樣做就是助紂為虐!”白笙在她身后幽幽說道。
女孩兒腳步一頓,低下頭,沒說話就離開。
周圍又陷入安靜,白笙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但看著投射進來的陽光,金黃色,應該已經是傍晚了,她本來從醫院離開,就要去找周淮巖,兩人一起回家。眼下,她都不知道,周淮巖沒等到她,會不會著急。
她皺著眉扭了扭發疼的手腕兒。手腳被綁住,使不上一點兒力氣。
周淮巖今天開了一天的會,直到晚上九點,晚飯也只是湊合了幾口。
他跟白笙說好了,讓她從醫院出來直接到淮克,兩人再一起回家。
但直到他開完會,也不見白笙的身影。
他給她打電話,沒人接。
他又給白克打了電話。
“笙笙從醫院出來了沒?”
白克正在給林思棉洗腳,讓林思棉放的擴音。
“走了啊,下午四點多離開的”
“那她怎么到現在都沒有來找我?”周淮巖坐在椅子上,長腿搭在辦公桌上,皺著眉。
“她是不是回家了?”白克停下動作。
“她電話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態”
白克將手從水盆里拿出來,甩了甩手,林思棉給他遞了毛巾。
“你讓連凱回家看一下,我過來找你”
“好”
周淮巖掛了電話,就讓連凱回了家,白克急匆匆的開車趕到淮克,剛踏進大門,與連凱碰了面。
“她在嗎?”
連凱臉上帶了焦急,他回去,公寓燈黑著,敲了門也沒有人應,不得已,他只能開門進去。
白笙不在,他又連忙趕回淮克。
“不在”
“你跟淮巖說了沒?”白克沒敢耽誤往周淮巖辦公室走去。
連凱連忙跟上“打電話說了”
話音剛落,周淮巖已經拿著外套大步,帶著一陣冷冽,從辦公室出來,看了白克一眼,眼里都是擔憂。
“去一趟醫院”
三個人又趕往醫院,在地下車庫里,看到了白笙的車。
只有車,不見人。
周淮巖突然生出一種巨大的慌亂來,白克也不例外。
“去查監控”
理智尚在,周淮巖說完大步往醫院保衛處走去。
查了一圈監控,白笙停車的位置正好在監控盲區,看不到什么,周淮巖靠在墻上,神情陰沉起來。
白克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報警嗎?”
眼下這情況,顯然白笙出事了。
正當兩人猶豫著,要不要報警。
周淮巖的手機響了起來,在這個緊張的時候顯得格外突兀。
周淮巖心里猜想,是不是跟白笙有關。
他捏緊手機,接起。
“喂,誰?”
肖一清站在昏暗廢棄的爛尾樓里的窗戶邊,一身黑色休閑,他上面一層是白笙。
他看著濃重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陰鷙的笑容,含笑出聲“周大少!”
周淮巖一聽這個聲音,立馬點開錄音,放了擴音。
“你是誰?”
“我是誰?我也想知道我是誰,我想了一下,我現在是肖一清!”肖一清收斂了笑,冷冷開口。
“別廢話!”周淮巖咬著牙開口
“周大少生氣了,好,那我就不廢話了,白笙在我這里!”
“你想干什么”
白克沒忍住厲聲開口。
“呦!白總也在啊!正好,大家都湊到一起了!”
“我警告你!笙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弄死你!”
白克眉眼都是戾氣,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疾言厲色。
周淮巖在一旁聽著,拳頭捏緊。
“別啊,白總別生氣嘛!我不會傷害她的,畢竟,我對她還是有好感的”
肖一清語氣含笑,眼里沒有半分溫和,他的身影如同這濃重的夜色一般的沉。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淮巖冷聲問道。
“明天,拿五千萬過來,地址我會發給你的,不要報警,否則,我不確定,她會不會少點兒什么!”
肖一清點了一根煙,面無表情的開口。
“不行,我今晚就要見到她”
周淮巖不敢想,白笙現在到底是個什么境況,她會不會害怕?
“周大少這樣著急?好啊,那就兩個小時以后見”
說完,他掛了電話,又撥通另一個電話。
掛了電話的周淮巖立馬往外走,白克拉住他“你不能一個人去!”
周淮巖掙脫他的手,捏緊雙拳,眼里血絲拉滿,一身的戾氣。
“我當然不能一個人去”
他看向一旁的連凱“找二十個人分別去銀行取錢,另外,我到地方再報警”
連凱只能點頭,白克跟上他“我跟你一起去”
“思棉需要你照顧”
“她是我妹妹!我應該去,我父母已經被他害死了,我不能看著他再傷害笙笙”白克大聲開口,情緒激動,而且他要跟肖一清好好算算賬。
“好”
就在白笙以為肖一清藏頭露尾不出來的時候,他出現了,他給她解了繩子。
“白小姐,冒犯了,我們去另一個地方”
他抓住她的手腕兒,用了幾分力,白笙疼得皺眉。
“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有些陳年舊事該算一算了,走吧”
白笙只能亦步亦趨的跟在肖一清身后,她不知道又要去哪里,她想反抗,可能是因為迷藥的緣故,她渾身沒有力氣,就連走路,也只能靠著肖一清拉著她。
濃重的夜色里,她被塞上一輛黑色的大眾,她看不清周圍建筑,墨色掩蓋了一切,就連聲響都未曾聽到。
車子疾馳離開,等她下車的時候,來的地方竟然是墓地。
八月份晚風是暖的,吹起她的裙角,只覺得冷。
車燈打在一處墓碑上,亮得刺眼,上面的女人笑的溫婉。
她是宋慕卿,是她第一次遇到肖一清時,他祭拜的人。
她明白,他要算的,是關于這個叫宋慕卿。
她被他一把推著向前,直到她的臉貼上宋慕卿的照片,他按著她的脖頸,迫使她抬起頭看著照片。
“你覺得她像不像一個人?”
他也蹲下身,死死的盯著她的臉。
白笙看著,她像誰呢?她也不知道。
脖頸被他大力按著,她幾乎是跪在地上,沙子擦破她的膝蓋,傳來隱隱的疼。
她又看向肖一清“不知道”
肖一清聽著她的回答,笑了,笑的刺耳陰沉,在墓地里,格外瘆人。
他放開她,她身體不穩,坐在地上,她為了能舒服一點兒,手肘靠在一側樹窩的臺階上。
她坐在燈光里,看向他,他沒有戴眼鏡,光線打在他側臉處,他大半身子隱在黑暗里。
那線條流暢漂亮的側臉,以及那挺括的鼻梁,像極了一個人。
白笙瞳孔放大,以前她總覺得肖一清像一個人,但她想不出像誰,以前他總戴著眼鏡,她也從未細細打量過他,現在看著他,她腦海里只出現了,周淮巖的模樣。
他像周淮巖!這個想法在腦海里出現,白笙嚇到了。
或許他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周淮巖!
他低下頭,看著墓碑上的女人。
“媽!再有一個多小時,就是你的忌日了”
他又笑了,這一次卻是格外和煦。
白笙看著,這個女人不是他的姑姑,是他的母親。
她看過宋慕卿的資料,聯想起他曾經講過的故事,她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測,當年拋棄宋慕卿的人究竟是周渡還是白晉陽?
她主動開口“肖一清,我們聊聊”
他轉頭看她“別急,等人齊了”
說完,抬腕看了一眼表,已經十一點。
周淮巖讓二十個人分別去各個地方的銀行取錢,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湊齊了五千萬。
他跟白克坐在車里抽著煙,手機響了一聲。
周淮巖叼著煙,打開一看,是肖一清發來的地址。
“在哪兒?”白克將煙丟出車窗。
“北城墓園”
說完,他降下車窗,伸出手,擺了擺手。
一時間,淮克樓下一條長街霎時間被燈光照亮,十五輛車,鱗次櫛比的停在長街上。
周淮巖瓷白的手落下,一行人,上了車,車子依次離開,前往墓園。
四十分鐘以后,周淮巖一行人,停在墓園的門口。
周淮巖一身黑色,大步跨下車,他今天戴了眼鏡,款式還是白笙給他挑的,他很喜歡,一直戴著。
倚在車門上,他摘下眼鏡,用襯衣袖子擦了擦,眼里是柔情似水。
白克在一旁看著他慢慢戴上眼鏡,眼里的的柔情不復存在,只有比夜還要沉的
墨色。
他抬步,白克與他并肩,身后一行二十多人都是一身黑色,手里提著黑色的包。
“看,他來了”
肖一清看著大步,身姿挺拔,氣勢強大,一身冷冽的男人從遠處走近。
他的身后還跟著一臉倨傲的白克。
白笙用盡力氣撐起身體,還未站穩,被肖一清拉到他前面,躲在她的身后。
白笙看著周淮巖,他站在光里,看起來有些不真切,但她知道,他來了。
她朝他露出一個笑來,眼淚差點掉下來。
周淮巖看著她,她脖頸上的手指印清晰可見,膝蓋處的血液已經凝固,紅紅的一大片,看起來觸目驚心,他眉頭一擰,大步往前走了一步。
“別動!”
肖一清不知何時從腰間掏出一把槍來,抵在白笙的腰上,白笙身體僵硬起來。
上次被槍頂著還是在云城,那時候她可以裝瘋賣傻逃過一劫,現在呢?
白笙看向周淮巖搖頭“淮巖,別過來”
周淮巖捏緊拳頭,腳步重重踩在地上,停了下來。
“周大少來的比約定時間還早,看來當真是愛自己的妻子啊!”
肖一清嗤笑一聲,當著周淮巖的面,大手在白笙纖細的腰部徘徊,表情帶了幾分挑釁,甚至還有些迷戀。
周淮巖咬著牙,額角的青筋都起來了,白克舌頭頂了頂后槽牙,厲聲警告他。
“別動她!”
肖一清聞言攬住白笙的腰,將下巴擱在她的脖頸處。
一雙眼睛似笑非笑的看向白克“我倒是忘了,白總也在啊!”
白笙渾身僵硬,他手所到之處,都讓她泛起雞皮疙瘩,又讓惡心不已。
“兩位,別急,人馬上就齊了”
肖一清看向不遠處,步伐穩重不怒自威的周渡,周淮巖和白克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周渡的到來,讓在場的人都驚詫不已,周淮巖和白克也不例外。
他走近,周淮巖帶來的人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父親”
“周叔”
白克跟著叫人。
周淮巖叫了一聲,周渡走到他身邊,看了一眼這個他這個兒子,點了頭。
肖一清看向父子兩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傳聞周董對蕭夫人用情至深,果然癡情啊,她的骨灰壇子果然能讓您出動來見我這么一個小人物”
這話一出,白笙轉眼看向肖一清“我母親的骨灰盒在你那里?”
肖一清貼著她的耳朵“之前不在,后來就落在我手里”
他說完又看向周渡,眸色深深。
“司媛是你的人?”周渡主動開口。
肖一清笑了,笑的陰鷙“認真算算,我其實替她做事,只不過,她這個人心太軟了,她跟在你身邊那么多年,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拿到蕭夫人的骨灰”
他停頓了一秒,身后有腳步聲響起。
司媛被一個女孩子拿刀挾持著走入眾人的視野里,刀橫在她纖細的脖頸上,她被扶著堪堪站住,看起來也被下了迷藥。
司媛看到周渡以及身后的周淮巖和白克,眼里才有了幾分神采。
“一清,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司媛虛弱開口,她不想看著他作繭自縛。
“收手?”
肖一清轉眼看她,一張臉陰沉冷冽淡聲反問她。
“從白晉陽夫婦死了以后,我就已經回不了頭了!”
他情緒變得激動起來,白笙的腰被他胳膊勒得生疼。
司媛低下頭,沒有說話。
“我爸媽,是你害死的?”白笙喘了口氣問他。
“是啊,我害死的”
那一刻,白笙心口泛起疼痛。
“但,也不算是我害死的”肖一清說完,看向周渡。
“你該問問他”
白笙抬眼望過去,周渡一臉冷漠。
她又看向周淮巖,看到他眼里的擔憂,她搖頭安慰他。
“說說吧,那個故事的下半段,我還沒聽過”
白笙問肖一清。
肖一清目光暗了暗,垂下眼睫來。
“那天,她看到自己所謂的愛情幻滅,心灰意冷之下,她打算回到小鎮,回到小鎮之后,她的父母不認她,說她敗壞了家風,她的哥哥心疼這個妹妹,于是想出一個方法,他結婚多年沒有孩子,對外宣稱孩子是他的,不會影響她嫁人,無奈之下,她接受了,很快,鄰鎮有一個光棍上門提親,她的父母答應了,一個月后,她嫁給了那個光棍,原以為日子就這樣過下去,她隨著她的丈夫外出打工,去了北城,那個孩子留在小鎮,一歲的時候,他的舅舅和舅媽被車撞死,爺爺奶奶受不了打擊相繼去世,不得已,她將孩子接到自己身邊”
肖一清停頓了幾秒,看向照片上的女人。
“她的丈夫是個賭鬼,賭輸了就回家拿她出氣,這樣的日子,從她結婚,就開始了,他總會看著那個孩子,罵他雜種,每次,她聽到這話,總是會反駁,但迎接她的總歸是更重的毒打,日子一天天就這樣過去,她在一家高級會所打工,因緣際會下,她遇到了他”
他又看向周渡,周渡眉頭皺起。
他笑了一聲“舊情人相見,他沒有半分激動,只有冷漠,偶然間,他看到了那個孩子,他覺得這個孩子對他來說就是恥辱,于是拜托他的好友,每年給她打一筆錢,一百萬啊,她那里見過這么多錢,她原本不想接受,但他的賭鬼丈夫起了貪心,有了錢,他不用再去受氣,受盡旁人冷眼”
“他用一百萬,換取他的家庭美滿,后來,他的丈夫賭癮越來越大,像個無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滿,在這種長期壓抑的生活下,她患上了抑郁癥,不得不靠吃藥來入睡,那天,她的丈夫送她的孩子去上學,回家后,她在他水里下了安眠藥,她親眼看著房間的電路著火,而后喝下一把安眠藥,就這樣,她帶著那個惡魔,下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