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瑪霖私用召令，召集了數萬鐵甲兵，大軍浩蕩出城，沿途驚民，直奔妖鬼城方向。

待鐵甲兵出城半日，夏桑心中涼意襲擾，如此大的陣仗，皇城那邊不可能收不到消息，但鐵甲兵還是順利集結出城了，這說明了什么……當朝天子，必定是默認了福爾瑪霖的行為！

“莫非，圣上也想要借此摒棄妖鬼城！”路途周折難行，馬兒顛簸，夏桑竟險些從馬背上一頭栽倒，驚得同行小兵心突一跳：“桑參謀，您沒事吧？”

馬兒健壯高大，隊列緊湊隨行，若不慎從馬上跌落，極有可能被后方反應不及的馬蹄踩踏。小兵驚出一身汗，桑九不擅武，這是大伙兒都知道的事情，王爺更是派他跟隨看護，若桑九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只怕他自個小命也是不保！

“無事。”夏桑無心理會小兵，他看著鐵甲兵行進的速度，竟比想象中的還要快，這樣的速度要到達妖鬼城，并不需要太久。

夏桑眼簾一閉，小兵更是驚聲連連：“桑參謀，您可是身體不適？您可千萬別睡啊！您若需要，小的去給您安排馬車休憩吧！”

“你一驚一乍地作甚？”劍衛驅動馬兒快步趕來，劍眉一蹙，小兵便不敢再高聲說話。

劍衛打量了他倆二人，似乎猜到是何事，語氣稍稍緩和：“王爺的車駕就在前方，莫要喧嘩，免得驚擾了王爺！”

“是。”小兵對劍衛言語恭敬，或許是因劍衛在王府從事多年的緣故。

“是我方才失神了，險些摔落，小兄弟才會著急失了態。”夏桑面色發白，劍衛似調侃又似擔憂，只問：“你這是方才受驚了？還是一路受驚了？”

夏桑不言，劍衛也不急。

三人驅馬又往前行了一段，劍衛尋機揮手將小兵打發到后方去了，有劍衛在此，小兵倒也不擔憂夏桑出事，樂于清閑，溜得暢快。

“你比我聰明，我都能想到的，恐怕你也早已想明白了。”馬兒自會避障，劍衛便索性仰頭望天，眉間愁云凝結，“或許，圣上并不是你我心中的明君！”

劍衛的反應，在夏桑意料之外。

“你不怪我了？”

劍衛揚唇一笑：“如今，似乎也不重要了！”

夏桑隱瞞身份，隱瞞會武功的事情，更以不純心思接近于王府……劍衛不止一次想了結于他……但如果，那詭譎的武功能拯救萬民于水火，倒也是不錯，只可惜……大山也難以鎮守被洪水猛獸席卷的地方！他多年待在王府效力，也只愿能為天下太平、萬民安虞出一份力罷了！

“上蒼若有眼，即使已決心拋棄瑤桂城，也請關懷一下其他地方的生靈吧！”

劍衛感慨良多，反倒是夏桑安靜無話。

京城乃皇城腳下，天子安營的地方，城外的鐵騎綠甲兵多得數不勝數，但因綠甲兵守衛皇城，所以福爾瑪霖無法調動，除卻鎮守邊塞疆土的大軍，其他各地能調動的兵力分散，要短時間內集結更是困難，龜甲兵在藥谷一戰中傷亡慘重，短時間內根本無法重振。因此，鐵甲兵成為了攻克妖鬼城的主力！

鐵甲兵駐守京城之內，原是肩負著守護地方百姓的職責，如今卻跋涉異地，欲殘殺百姓。

“真是笑話！”夏桑眼中猩紅加劇，“圣上與王爺，還真是兄友弟恭！攻克妖鬼城，竟也需出動數萬鐵甲兵，可謂是榮寵啊！”

“當年出戰一邊部小國，也只出動了七千兵甲，因此……我懷疑王爺此舉，除了是替霍湘小姐報仇之外，恐還有圣上的意思！”劍衛似乎早已收到一些小道消息，有心提點夏桑。

夏桑緊張環視四周，十分謹慎，劍衛卻道：“這周圍人可信。”

夏桑聞言一愣，“他們是你的人？”

劍衛坦然無懼，率直道：“我喜管閑事，一來二去，總也有些關系交好的人。”

夏桑只覺有些看不透眼前之人，“那你倒是說說，你如此揣測圣上用意？”

“我腦子不靈活，猜不出來，但我耳朵多，聽了些消息，只是不知道真假，想來還是說給你聽聽，畢竟連肖先生都說你聰明，這其中真假，便由你來猜吧！”劍衛也不顧夏桑說了些甚，只管把自己所知的全部說出：“王府的龜甲兵被藥谷重創，所以王爺不得不尋求其他門道，因而出動了鐵甲兵，這點不奇怪。但鐵甲兵在城中統同不過五千左右，此番卻能調出數萬之多，實在是匪夷所思，何況鐵甲兵聲勢浩大，出城的動靜毫無遮掩，這點就已經是引人懷疑了！皇城那邊肯定收到了消息，畢竟是私自調走了京城的守衛，這罪名可不小，但王爺還是順利領著鐵甲兵出了城，這只能說明，調集鐵甲兵，王爺定當是獲得了圣上的首肯。然而，如此大規模的調動兵馬，占據京城各道，驚擾城民，引得人心惶惶，定是有大事發生！”

“疑點頗多，我最為奇怪的反倒是隱藏。在京城中隱藏了這么一支鐵甲兵，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夏桑梳理各個疑點，分清糾纏交雜的脈絡，“十三年前，京城曾被邊陲異族突襲，異族喬裝混在城民與宮人之中，侍衛們無法分清殺滅，導致王室官宦死傷慘重，當時全城戒嚴，受驚搬離京城的人非常多，恐怕就是在那個時候，京城就已被皇室牢牢握緊在手中，城中有過半的城民，恐怕都是披著面具生活的吧！”

“不知道，我只聽說在京城地底下，其實挖了許多暗道與糧倉，暗道交錯雜多，估計已遍布全城。”

“暗中養了這么一支兵，在未發揮最大作用的時候親手亮出，上位者的心思，還真是令人難以捉摸！”

劍衛忽而提起一人：“你可曾聽過南襄王？”

“南襄王？”夏桑略感耳熟，“你是說……那位南襄的戰神？”

南襄是一處地名，多年前，朝廷押送一名死囚經過此地，不慎被死囚脫逃。南襄這地方，還山賊橫行無忌，強搶民女、燒殺搶掠，連地方官的愛女都慘遭山賊毒手！

山賊最大的惡行，便是囚禁百姓，而后火燒廟宇。數多百姓的親友命喪火海，南襄地怨氣沖天，而就在這時，有一人帶領百姓拿起家中的菜刀或鋤頭，與山賊們奮起反抗，更孤身潛入賊窩，手刃山賊首的頭顱……

“那人便是南襄王？我一直以為，那是民間編出的故事，以為南襄王與圣上乃是至親手足。”夏桑并沒有過多關注過那位傳聞中人物。

“非也！南襄王是一位異性王爺。”劍衛所知道的，比夏桑想象中的還要多。

死囚最終再次入獄，但南襄的百姓卻向朝廷呈上了一份“萬民請愿書”，要求功過相抵，寬恕他此前一切的罪過！

“后來又發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當年，邊陲部落不甘臣服，時常戰亂，圣上不知是抱著何種心思，讓南襄王率五千兵馬前去御敵，那本是必敗的局面。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南襄王驍勇善戰、有勇有謀，竟真的凱旋而歸……總之，南襄王從一介死囚成為了一位領兵的異性王。南襄王雖體察百姓疾苦，但他野心勃勃，手中的勢力越來越大，近幾年，更是到了讓圣上難以安枕入眠的地步！所以，我有理由懷疑，這支鐵甲兵的真正目標，是南襄王！圣上究竟有何想法，咱不得而知。”

這種布局，其實很粗糙。例如，若有人跑到南襄王面前，捅破了這層謊言呢？

但夏桑不會傻到，覺得鐵甲兵真的就是打倒南襄王的關鍵，估測是圣上多疑，所準備的后手。

棋局已開始，其中暗云洶涌，絕沒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簡單、那么愚蠢！

“所以，是為了有一個可以出兵的借口？因要鏟除南襄王，所以妖鬼城成為了犧牲品？”夏桑抖肩狂笑，眼角溢出淚花，“所以你看，圣上其實很適合當君王。”以一城百姓的生命，去穩固帝王的江山！

“你打算怎么辦？”劍衛看他的模樣，終究還是不忍，“若你有何想法，想要阻止此次災禍，我雖不一定能助你，但我也絕不攔你！你欺騙我之事，待日后再找你算賬。”

鐵甲兵不分晝夜前行，即使有的已是精疲力盡，無法追趕上軍列的步伐，福爾瑪霖命原地整頓，但眾兵將也不過休憩三四刻鐘，再草草果腹解決饑餓，便再次扛上軍旗或刀劍出發。

軍列步子齊整，無論經過何處都總能掀起一陣細微的動蕩，經過湖泊水池時，原是平靜無波的水面也能現起一絲波紋。

每過一處地域，夏桑隱藏在袖中的哨笛便會吹響，如蟬鳴鳥叫的聲音，會牽引林中的飛獸忽然振翅高飛，草叢窸窣，似有躲藏在四周的人暗中離去。劍衛一直跟在夏桑身旁，自然也察覺到不對，他起初覺得驚奇，還會四處轉頭打量，但隨著哨笛響起的頻率越來越高，他也猜出了一二：這或許是夏桑與妖鬼城之間的通訊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