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福州回龍城的航班，是林夢蔓覺得最漫長的一次飛行，煎熬程度遠超過她飛過的任何一趟國際航班。她透過機艙的窗戶看著外面一望無際的白云，感覺自己置身于一片素白無邊、毫無生機的茫茫鹽灘上，眼眶里的淚水再一次流了下來，那一刻，她感覺自己的青春結束了。

人入心忘不了，情入骨放不下。她肆意張揚、無所顧忌的生活了很多年，以為自己是敢愛敢恨、瀟瀟灑灑的大俠女，卻不曾想自己也有拿得起放不下的一天。她曾經無比的鄙視那些因為愛情而哭哭啼啼的小女孩，認為那些都是故作呻吟的惺惺作態，甚至對于好姐妹卿云多年不能釋懷的情感也頗為不解，認為那只是卿云年少時沒有放下的執念，不能歸類為感情。如今自己幾乎溺死在愛情的苦海里，才知道情之一事，美好如斯，更痛苦如此。

可能是上天為了懲罰她曾經對待感情不夠珍重，所以讓她在萌生一生一世一雙人想法的時候，以物理的距離和家庭的差距，讓自己求而不得，甚至不能再求。愛情的苦澀和現實的殘酷一起向她涌來，以摧枯拉朽之力摧毀了她及時享樂的愛情觀，也強制終結了她肆意揮灑的青春。

同樣心如蟻蝕的還有李慕陽，昨晚他并沒有像林越峰預想的那樣想要借酒澆愁大醉一場。他和林越峰各自沉默的喝完兩罐啤酒后，林越峰似乎還想勸說自己，但看起來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他拍了拍了林越峰的肩膀，說自己沒事，讓他早點回家。

怎么能真的沒有事情呢？只是他和尹卿云的糾葛從高中到畢業，有陰差陽錯，有故意隱瞞，有真情實感，更有不確定和不自信。他已經做了很多年的偷窺者，當遮擋在自己面前的帷幕被扯開時，他就像是一個毫無準備的人被突然推上了舞臺，站到了朝思暮想的愛人面前，卻無法做出任何解釋或者承諾。

解釋什么呢？以尹卿云的聰慧，通過林越峰的講述，她已經能夠串聯出這十年的大致過往，自己再把那些陳年往事述說一次有何意義？

表達愛慕嗎？如果是對17歲的尹卿云，那么遲到的愛意除了能讓她對過往稍微釋然一些之外已經毫無意義；如果是對27歲的尹卿云，沒有物質實力的加持，空談喜歡毫無誠意。

什么都不說嗎？尹卿云是她從高三情竇初開時就放在心尖上的女孩，默默關注她，因為她在網絡上分享的只言片語而牽動心神，為她的開心而開心、為她的惆悵而惆悵，已經成為自己深入骨髓的習慣。只要是一想到尹卿云現在正在因為自己而傷心難過，他就感覺到心痛的難以自已。

自己對尹卿云確實不夠勇敢，即使現在也無法勇敢。但他怎么能讓尹卿云認為自己不夠勇敢是因為不夠愛、并因此難過到眼淚都止不住呢？他對尹卿云浸入骨髓的愛，不能再次因為自己的隱瞞而誤傷她，起碼要讓尹卿云知道，自己是愛她的，她值得自己、值得很多人全副身心的愛慕。

時間已過凌晨，他打開手機打開微信，搜索手機號碼添加了尹卿云，驗證信息那里寫到：“卿云，我是李慕陽。我的懦弱和我對你的愛無關，如果可以，我明天下班去找你。”

驗證消息發出后仿佛石沉大海般沒有回復，毫無睡意的李慕陽坐在電腦前，連著寫了一夜又一天的程序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