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東，葉卡捷琳娜堡市。

遠東戰場葉軍最高指揮部。

葉軍遠東戰場副總司令、葉卡捷琳娜堡戰線最高司令官。

俄瑞斯忒斯·克魯格上將。

他正坐在自己私人辦公室的橡木桌后，手指捏著一封剛譯出的電報，紙張邊緣被他捻得起了毛。

“呵呵，死得好啊！”

“加洛斯你這個混蛋，真想親手把你拉到陣前用120MM加農炮處決你，該死的東西！死不足惜！”

“居然把我當伊斯特曼那個家伙一樣戲耍、出賣，害死了伊斯特曼軍團的六十萬葉尼塞戰士，現在又來坑害我的葉卡捷琳娜堡軍團，真是個邪惡的愚蠢至極的蠢豬啊！”

“來人！”俄瑞斯忒斯·克魯格上將敲了敲桌子，說：“把這份電文復印十萬份傳閱全軍，以儆效尤！”

來人敬禮，接過電報。

“是！克魯格將軍！”

電報是圣彼得堡發來的，措辭簡潔得近乎冷漠：“皇國罪人，德爾·加洛斯，喪地辱國，屢次敗軍而逃，棄前線軍隊于不顧，沙皇陛下下令判處其死刑，現已絞死，明正典刑。”

而在手下走后，俄瑞斯忒斯·克魯格上將又冷冷的看向了桌子上的第二份電報，這是緊跟上一份電報一起發來的，是一份嘉獎令。

“偉大皇國的葉尼塞戰士永遠不會畏懼艱難的困境，夏國人無法用饑餓和嚴寒打敗在凜冬之中生存的葉尼塞人，這只會促使我們變得更加堅韌、強大……這座以葉卡捷琳娜大帝名諱而命名的城市絕不會落入敵人的手中！所有軍人必須戰斗至最后一刻，沒有所謂的平民、婦孺，只有守住國土的戰士！戰死的軍人！投降是可恥的，是舉國所不容的，任何向敵人展示怯懦和屈服的行為都將被視為背叛偉大的葉尼塞皇國！而背叛者將會被處于最殘忍的懲罰和審判！最后，茲委任俄瑞斯忒斯·克魯格擔任葉軍遠東戰場總司令官，全權指揮皇國在遠東的所有軍隊，并即刻起，晉升俄瑞斯忒斯·克魯格上將，為元帥。”

“總司令，陸軍元帥。”他低聲重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葉尼塞還沒有投降的總司令和元帥……這是要我死啊。”

俄瑞斯忒斯·克魯格元帥低頭，桌上的空咖啡杯映出他憔悴的臉——兩頰凹陷，長期營養不良。

葉卡捷琳娜堡幾個月前就開始實行嚴格的配給制度，所有人都必須嚴格遵守，他這個葉卡捷琳娜堡戰線的最高指揮官當然是以身作則，即便是屬下偷偷給他開小灶，他也嚴詞拒絕，正因為連司令官都如此，底下的將官和基層官兵才沒有鬧出很大的亂子，少部分的抗議和營嘯被最高指揮部派出的憲兵部隊迅速鎮壓。

但長期饑餓和吃不飽飯依舊導致每天有很多餓瘋了的士兵和快要餓死的平民爭搶食物甚至是殺人奪食，無一例外都被憲兵執行槍決。

葉卡捷琳娜堡的糧庫守衛森嚴，比之彈藥庫有過之無不及。

任何無端靠近和企圖盜竊糧食的行為，無需警示，守衛的士兵就會扣動扳機進行射殺。

正是如此，葉卡捷琳娜堡才能在寒風刺骨的暴雪中堅持如此之久。

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夏軍圍城已經持續了快一個冬季了，斷絕后勤，城中的糧食就算嚴格按照配給制度分配，也快要消耗殆盡了，俄瑞斯忒斯·克魯格元帥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密文：“最后一批儲備糧已耗盡，城中糧庫已空，除已分發各師團的補給，糧食已無法調撥。”

這是葉軍當中最絕密的消息。

俄瑞斯忒斯·克魯格元帥嚴令禁止一切消息走漏，違令者連坐。

葉軍斷糧了。

配給制度能夠維持到現在，就是因為城里還有儲備糧。

這是軍隊的救命稻草。

也是堅持下去的希望。

但現在，那根稻草斷了。

一旦饑餓到極致的士兵們發現自己的餐盒里連一點面包屑都沒有，他們就會徹底瘋狂，長久以來積壓的怒火會把整個葉卡捷琳娜堡燒成一片灰燼，那將是百萬人的營嘯！

真到了那種時候，就算是沙皇陛下親自開著坦克擋在這些士兵的身前，他們也會把鋼鐵撕碎，將里面的伊凡四世拉出來生吞活剝！

“司令官。”

副官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端著一個錫盤，里面放著半塊干硬的黑面包和一杯渾濁的湯水。

“這是今天的配給。”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市中心的糧庫已經三天沒有開門了，已經有人注意到了，不過我已經處理了。各師團里的面粉只夠支撐五天，五天后，后勤總務處也拿不出哪怕一個土豆的補給了，而城中平民的補給，今天過后就沒了。”

俄瑞斯忒斯·克魯格元帥盯著那半塊干巴的黑麥面包，忽然想起1889年戰爭還遠離葉卡捷琳娜堡市時，市區街道上的面包房每天開著，早餐也總能聞到烤香腸的誘人香氣。

可是現在，城中原本的兩百萬人口早就在圍城之前跑掉了一大半，只有60萬人還沒來得及跑或者跑不動留在了城市當中，加上230萬葉軍主力，圍城戰前葉卡捷琳娜堡市有著290萬人，但經過幾個月的圍困和封鎖后，超過五十萬人死亡。

其中包括13萬名士兵。

那些留在城中的平民只剩下了原來的三分之一，只是他們還不知道，等到了明天，他們只能自生自滅了，而軍隊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忽早忽晚的事而已。

他拿起面包，掰了一小塊塞進嘴里，干得直剌嗓子。

“給圣彼得堡發電報。”他咽下那一小碗不知名的湯水，聲音沙啞，“我軍補給斷絕，葉卡捷琳娜堡有兩百多萬人在挨餓，下水道的老鼠都被吃光了，留存的平民也快餓死。軍隊已經發不出下一周的面粉，身處于遠東重圍之中的，已不是一支軍隊。”

“而是即將餓死、凍死的野鬼。”

“司令官，這最后一句……”

副官遲疑道。

俄瑞斯忒斯·克魯格元帥擺了擺手，毫不猶豫道：“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