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說:“我也太清楚呀,只模糊記得我搭三輪車去縣城,出了車禍,后來什么也不記得了,你知道嗎,縣城有好多高樓。”
“什么是高樓?”二丫表示不理解。
“你們這兒沒高樓嗎?”我不敢相信的問。
“沒有。”二丫說。
“大哥哥,看來你是外星人了嗎?”三丫問。
“三丫,你也知道外星人。”我有些微微的驚訝。
“大哥哥,我們這兒把外面來的人,都統稱為外星人。”三丫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
“你們這兒到底有多大?”阿毛問。
“我爸說我們這個小島,像四方盒子,飄浮在東方的海面上。”二丫說著把目光投向不遠處,用手指了指山的那頭,道:“大哥哥,那邊就是海,你見過海嗎?”
阿毛茫然的搖了搖頭,茫然的說:“沒見過。”
“看來你也是鄉巴佬,連海都沒見過。”二丫忽兒不屑的說。
這時大丫從屋內出來,站在大門口朝這邊大聲嚷道:“你們三個在那兒嘰喳喳的說什么。吃午飯了,三丫,你快去鎮上叫爸回來吃飯。”
三丫看了阿毛一眼,問:“大哥哥,你身子能行嗎,行,就跟我一道去鎮上叫爸回來。”
阿毛無力的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笑。二丫說:“大哥哥若能走到鎮上,那他還站在這兒干什么?早就被爸叫去打鐵了。”
阿毛想有三個小丫頭陪著,我干嗎急著去鎮上打鐵,拖一天是一天。
山凹鎮不大,兩條主街成十字形,貫穿東南西北,也貫穿著過去和未來。街道都是一些陳舊的老房子,高矮不一,但錯落有致,馬頭墻,拱形門,都是一些徽派風格建筑,富貴人家大門外石獅,石凳,門楣鐫刻斗大某某府邸字樣。
鐵匠鋪位于鎮子東面,一間不大的屋子,里面有個煤炭爐子,用來燒鐵的,離煤爐不到一二米有個巨大鐵墩,用來打鐵的,把燒紅了鐵塊,用夾子從爐中取出放在鐵墩上。
然后舉起鐵錘,通,通,通,砰,砰,砰,隨著鐵錘一起一落,火花飛濺在幽暗的房內,伴隨人體濃烈汗腥味和荷爾蒙氣味。
張鐵匠從十五歲時開始跟師傅學打鐵。
從一開始舉起鐵錘,身子一歪,差點兒摔倒,到一錘子砸下去,如春雷響徹大地,張鐵匠只用了不到二個月的時間。
更讓師傅驚愕的事,張鐵匠用了不到一年時間內,學會打鐵所有手藝,鐮刀,鐵梨,菜刀,火鉗,鐵環,棺材釘,各種各樣鐵柵欄,鐵門等等,等等。
打著打著有一天張鐵匠居然把他十八的女兒打到床上,打成他的女人。
后來師傅死了。
再后來女人生三丫死了。
歲月是一把殺豬刀,人到中年張鐵匠除了嘆息還是嘆息。
快到中午了,張鐵匠放下鐵錘,今天上午他打了五把犁頭,春天來了,附近的山民開始修補犁頭犁耙,備春備耕。
他緩慢的走到屋后面,后面隔了個巴掌大的房間,放了一張臨時休息的床,床頭有個破舊桌子,桌上放了把水壺,他倒了杯涼茶水,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喝下,放下杯子,用手一抹嘴巴,轉身從里面出來。
走到門口,坐在門邊的石凳上,太陽從毫無遮攔的天空中直瀉下來,照在他身上。
這時他看見小女兒三丫從街那頭快步走過來。
看到三丫,張鐵匠馬上想到死去多年的女人,心中充滿了憂傷。
三丫走到跟前,大聲說:“爸,回家吃飯了,你還坐在門口曬太陽。”
張鐵匠嗯了一下,鎖上門,跟在三丫后面走了。
從鎮上到家里用不半個小時,山路陡峭,呈S形。
路兩邊除了樹木,便是雜草,走到半路,張鐵匠忽兒莫名其妙的問:“三丫,你覺得阿毛哥哥為人怎么樣?”
“爸,他才住幾天,我怎么能知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三丫一邊走一邊說。
“如果讓阿毛做干兒子或上門女婿,你們愿意嗎?”張鐵匠試探性問。
“爸,這話你去問大姐,大姐沒意見,我們就沒意見。”三丫不假思索的說。
“昨晚我問了你大姐,她低著頭兒,紅著臉不吭聲,估計她不會反對的。”張鐵匠喘著粗氣說。
“爸,別看大姐對阿毛哥哥那么兇,其實大姐骨子里是喜歡他。”三丫笑著說。
“你怎么知道的?”張鐵匠忙問。
“自從阿毛來了后,大姐變得愛打扮了。”三丫小嘴咧開,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牙齒。
“也不見得是為了阿毛,前天篾匠店的小王來,后天李木匠的兒子小李子來,昨天油坊的掌柜周小少來了,兒子大了發愁,女兒大了也發愁,他們來了還得熱情招待,一個也不能得罪。”
張鐵匠長長的嘆了一囗氣,一抬頭己上了曬場,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