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們今天是特地為我而開這個早會了?!?
隋然說著,隨申梅從正門走進鋪著明鏡般大理石的大廳。這里宛如一流豪華飯店的休息廳,天花板和墻壁上的裝飾品可謂金碧輝煌,一切好像都是從四面八方來監視這個大廳里的人,的確令人感到不安。
他倆從大廳走過時,不知為什么上班的職員們都和他倆保持一定的距離,敬而遠之。他們大概已經知道隋然是什么身份了。
這并不是因為人們看出了他和柴義郎相像的外貌,而是出于公司雇員的本能,敏感地意識到這位年輕人即將成為掌握他們命運的人物。
隋然的心情變得得意起來。他的姿態也變得從容不迫了。他想:我從微不足道的人一躍而成為大家矚目的人物,從一條小蟲變成龐然大物,這難道不是我冒險的價值所在嗎?難道不是我人生值得奮斗的目標嗎?
他心里平靜下來以后,自信也油然而生。
穿過大廳來到電梯前,剛好有個電梯的門開著,里面一個人也沒有。他們兩人走了進去。這時,后面又有兩三個人跟了進來。可是,跟進來的人們一看到隋然和申梅,便又誠惶誠恐地退了岀去。
電梯直接到達二十四層。此刻,干部專用特別會議室里,正在舉行早會。
電梯停住,門開了。隋然踏進了又一個未知的危險區域。
電梯門前站著幾個人。他們一見到隋然,馬上一齊躬身。
“我是總務部長路橋?!?
其中一個四十歲左右、身材魁梧的人笑容可掬地自我介紹。隨即,另外幾個人也介紹自己是什么秘書部長呀、公關部長呀,隋然一時記不住。
“總經理、代理總經理、董事已等候多時了,請到這邊來?!?
路橋又稍微弓腰在前邊引導,顯得十分和藹可親。之后,又有四五個人出來迎接,然后跟在他們后面。
這一層樓是柴川集團的所謂核心地帶,公司主要負責人的辦公室、特別會議室、重要資料室都集中在這兒。寬闊的走廊里鋪著足能吸收全部腳步聲的厚厚的暗灰色地毯。兩旁各房間的門上掛著標有職稱的金屬牌,給踏進這里的一般人以無言的威懾感。
所有的門都像貝殼似的緊閉著,聽不到里面有什么動靜。出來迎接隋然的人們,個個緊縮著身體,好像只是因為岀席今天的早會,才被允許踏進這個地方。
一直伸向前面的這厚厚的地毯,使整個走廊顯得更加森嚴肅穆。他們走到一個房間前時,申梅向隋然使了個眼色,示意這是他的辦公室。和別的房間一樣,此時這個辦公室的門也緊閉著。
“自己和申梅將要被禁閉在這個房間里了?!彼迦缓紒y想著。
到了特別會議室。路橋輕輕地敲了敲門,里面好像正等待著似的,馬上開了門。
隋然走進房間。這是一間風格完全和走廊不一樣的寬敞房間。地板上鋪著薄薄的天藍色地毯,排列著會議桌。
已經有五十幾個人坐在里面了。見隋然進來,他們一齊把目光投向這邊。這是一種觀察將來掌握他們命運的人物的探索目光。
對于這個一下子就高踞于自己頭上的新人物,他們的目光交織著羨慕和嫉妒。隋然覺得這個聚集著幾十個人的會議室比空蕩蕩的走廊更令他感到渾身冷颼颼的。這不是空調冷氣的作用,而是源于他們對他冷漠的抵制態度。
“你來了,到這里來?!?
從房間最深處傳來一個溫暖親切的聲音,是柴川在說話。
他有很長時間沒到公司了。今天是為了向職員們介紹兒子,才出席了這個早會。在隋然看來,柴川現在居然成為他唯一的伙伴了。
隋然的兩旁坐著柴川和柴聰。柴聰的旁邊是谷敏勝。隋然是初次見到叔叔和姑父。
今天,隋然和他們雖然是初次見面,但是他要硬裝出原來認識的樣子。當然,這樣的表演是相當困難的。
隋然準備從容應戰。他擺岀柴川王國王子的架勢,毫無表情地向大家點點頭,之后,傲慢地坐到位子上。他照著劉津津所說的“要仔細觀察他們的反應”的話,若無其事地察看他們流露著的神色。
如果誰是殺害柴義郎的兇手,那么,見到隋然就一定會流露出驚訝的神情。因為,柴義郎即使僥幸未死,也一定負了重傷,絕不能如此安然無恙地出現在這里。因此,兇手肯定能判斷出隋然是柴義郎的替身。
可是,此刻從他們不是發自內心、而是表面和藹可親的神色中,無論如何也不會使人感覺出什么驚慌和懷疑來。是不是他們已經覺察,預先有了心理準備;也許他們明明知道隋然在冒充柴義郎,而表面上故意不動聲色;或者是這里本來就沒有兇手。
隋然一就坐,柴川就對干部們說:“諸位,這就是柴義郎。我暫時讓他擔任非專職董事,讓他學習學習。請多多關照了?!?
現在輪到隋然講話了。他站了起來。心里算計著如何使自己的講話既像岀自一個億萬富翁之子之口,流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態,但又不使職員們失望。這種表演真是難乎其難。
“父親讓我到公司任職,可是我生性懶惰,難以勝任!”他說著,掃了在座的人們一眼。“由于我不能每天上班,讓我擔任非常任常務董事,這還是令我高興的?!?
在座的人們發出了笑聲。這笑既非嘲笑,又非苦笑,而的確是一種自然的笑。柴聰和谷敏勝的微笑,明顯地流露出放心的樣子,而柴川也沒有發怒。一種令隋然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下來了。
“但是,我既然從公司里領到一份工薪,那就要干出一份工薪的工作。請諸位給予協作,以使我能夠完成自己的職責?!?
隋然說完坐了下來。人們沒有鼓掌,但表現出滿意的神情。盡到一份工薪的責任的那句話,給在座的人一種現代派的印象。
從他那有分寸的講話中,人們可以聽出,盡管他是一個不負責任的年輕人,但又是一個具有魄力的繼承人。柴川對他的講話相當滿意。柴聰和谷敏勝也看不出有什么疑心。
接著,柴聰發表了簡單的講話。之后,早會即告結束。隋然順利地通過和干部見面的早會這一關。
早會散后。他又在路橋的引導下巡視公司各部,然后回到董事辦公室。
申梅已經給他沖了一杯香噴噴的咖啡在等著他了。
申梅說:“剛才,有您的一個電話。”
“電話?誰打來的?”
隋然想不岀來誰會給他打電話。不會是劉津津,因為在未弄清董事辦公室是否有直通電話之前,為了避免被竊聽,她是不會打電話的。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好像是從近處打來的。我問他名字,他說,要直接和常務董事講話,就把電話掛斷了?!?
“是男人的聲音?你能聽得出來是誰嗎?”
“我也是初次聽到那聲音。我問了交換臺,說電話是從外線打進來的。聽起來,他的聲音很造作,不過,沒有留下什么特征。既然他說要和您直接談話,那么,估計馬上還會打來的?!?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隋然腦海中閃過。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身份不明的人打來電話,那么,打電話者一定知道他今天到辦公室里來上班。說是從外線打來的,那好像是公司外部的人,或者是職員利用公司內部的公用電話打的。
他感到打電話者一定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