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你就是因為思想極端，所以才會瘋掉。”趙彩霞依然保持一貫嚴肅。

“是的，我不是想出大名堂，就是覺得自己實在沒用。”許含雪繼續記錄，“但是這也證明我的心胸狹隘，竟然容不下辛苦的成功之路。”

“據說人生的鐘擺永遠在兩極中搖晃，幸福也是其中一極；要使鐘擺停止在它的一極上，只能把鐘擺折斷。”

“所以，幸福其實很特別，它不像不幸一樣敲打沉重，也不像幸運一樣敲打響亮，它的特別之處就在于兩極都能看見它的存在和真實，而且它比幸與不幸要高級——它可以一直平平淡淡地被生命敲打著，直到我們的人生結束。它時刻記錄我們內心對生命的熱愛，又分分秒秒記錄著我們的清醒意識。或許正是因為如此，無論在哪一極，我們才可以不限時間來成長。”鋼筆在許含雪的手里快速移動。

“真有趣，當初你意識不清，是誰幫你抵抗壓力的？”趙彩霞按住了鏡子中女子的額頭。

“你有你的意識，我不否認；不過，我也是清楚自己的歸屬的。”

“那么，是不是說，一個人只要清楚她究竟歸屬何方，任何迷惑、病痛、不幸都不能妨礙她尋求存在意義，也就是所謂的幸福？”趙彩霞笑了。

“嗯，是這樣。雖然總有一些心靈在流浪和漂泊的人，但是，那些人只要不忘初心，他們也會發現自己能做很多事來補救自己，自然也就伴隨春天大膽走下去了。”

“初心是什么？僅僅是你開始知道的熱愛和快樂而已嗎？我想我至今都找不到初心了……”

“我不記得當班長的事，你倒記得，你去當老師，不是挺好的？”

“嗯？你竟然了解我的過去！？”趙彩霞有些驚訝。

“這不是很正常嘛，誰小時候沒想這回事，只不過長大就忘了。再次想起來，可能就不是同一個人了。”

“我沒看錯你，跟你合作是正確的。”許含雪笑了。

“不過，姐姐，你現在再找回這個夢想，你不可以偷懶、不可以有不好的脾氣、不可以到處麻煩人、不可以拒絕好好讀書……等等。”

“我什么時候輪得上你來教訓我？”

“并不是教訓，我怕你再次受到迷惑或者是外界不公平的傷害，畢竟你已經答應我要合為一體，我也接受你的改造了。如果一個人忘記了夢想本來實現就該有多么不容易，那么他就會迷失自己的本心，進而陷入無限迷茫或頹廢。”許含雪繼續在本子上動筆。

“我好像明白為什么老師更喜歡你，而不是喜歡我了。你笑起來和哭的模樣都令老師捉急，但是認真好強的時候，老師反而沒那么多耐心。大概是因為其實感情豐富反而更健康，更懂事，更好管理，但是急著跑第一的人，老師會說你急著跳河，就像你那同桌。他整天趴桌子睡覺，雖然是學習天才，卻被經常訓話：你是不是要死了！？”

“所以比起成功，有更多的耐心反而更重要，我們的幸福，永遠都在這耐心的等待之中。”寫到這里，許含雪猛然回憶起初中閨蜜與她最后的聯系：

“你一定會再次得到幸福，在此之前就是照顧好自己，讓那個他看到最好的你。不要去管那個混蛋了……”大概除了這條消息，就再無音訊。

“你說，她會不會怪我？”許含雪陷入了迷茫。

“我覺得她不會這樣不了了之，她要是怪你，應該損自己。相信我，她要是看到現在的你，一定欣喜自己達到目的了……有時候離開你是為了讓你一個人活得更好，你在學校不是一直太單純了嘛。”趙彩霞想著，“她這丫頭，很受我喜歡，雖然頑皮至極，但是對許含雪了解透徹。”

“姐姐，你還想再返回學校讀書嗎？”許含雪不知從哪冒出一個問題。

“這要看你，你的存在感有些微弱，如果身心狀態不好，你就等于直接暴露在危險里面了。”趙彩霞的眉毛緊鎖。

“你還會關心我？”

“我本來就不想再去學校，因為誰也不希望心理不穩定的時候，又看見不幸的故人了。等我完全適應和你的生活節奏，再好好找工作吧，越干越出色才是不二之選，那樣，你就沒辦法只把幸福的寄托放在過去了。”趙彩霞笑了。

“若不是他們，我也不會清楚，除了繪畫，我還有察覺自身問題的能力。如果我們的命運就像這搖擺不定的鐘擺，那就是雖然不知命運將緣分漂流到何方，但是認識彼此的那一段時間，真的足矣。正是因為那種滿足，才會讓彼此覺得，為了對方，失去了本來平淡無奇的時間，甚至冒著被遺忘的風險來幫助彼此成長，都是值得的。感情不是優不優秀的問題，因為彼此要互幫互助；感情不是在不在意的問題，因為彼此都愿意為對方身上突出的那點趣味，好好陪伴著；感情更不是理不理解的問題，即使一開始自以為遇到了知心朋友，成長路上也難說變故，唯一可靠的，是保持純潔的、為他人著想的、不以自我為中心的交友準則。”寫到這里，許含雪才發現，自己犯下的錯誤，實在是有些多了……

“你不必過于自責，人人都是你這樣長大的，也是因為我的緣故，對任何人都設防，反而越搞越自私，把人情搞得越壞，因為心里的懷疑就是這么想的。”趙彩霞輕嘆道。

“所以，額外的知識是，家長不要干涉孩子們對別人的認知，做人原則是可以教的，但是認知和判斷只有他們知道，且家長也不可能做孩子一輩子的指南針。一直保護自己這種想法，是哪個黑暗社會傳授過來的……”許含雪長嘆，繼續寫：“母親就經常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但是我想，借用善良來害人的家伙，實則是越發把大家的心理防線搞垮，覺得無人可信。如果善意的事情很多，這種家伙就無地自容。”

“不錯，所以你盡量跟人品好的人扎堆。你還是挺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