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河站在登仙臺上，一身灰色粗麻，頭帶一頂下人的帽子，靜靜聽著耳邊閑言碎語。
在他前方，王錚，程凱，楚賢明三人昂首而立，無數羨慕的目光照耀在他們身上，各種夸獎稱出不窮。
而與之相對的，三人獲得了多少贊美，路明河就獲得了多少鄙視。
“真不要臉，為了入仙門，連奴才都愿意做，還什么路家大少爺，我呸。”
“就是，自己仙脈這么差，還非要擠去仙門，白白浪費一個雜役位置。”
“哎，你們也不能這么說，路家少爺天資聰慧，仙考名額本就是他的。被人陷害，喝了絕仙散斷了仙機已經很是可憐，你們又何必如此？”
“我呸，他可憐？他路家這么有錢，他不去修仙還可以練武啊，哪怕不練武天天吃喝也能快活似神仙，比我們這些普通人家不知道好多少倍，可憐什么？”
“對啊，我們才可憐呢，尤其是王三哥家的兒子王小虎，本來可以跟隨王家少爺去仙門的，萬一運氣好，說不定就入了仙門成為修仙者，現在好了，眼睜睜被人給搶了。”
被稱為王小虎的少年，此刻站在臺外人群中，一臉憤恨的盯著路明河，咬牙切齒。
他就是這么想的，覺得路明河搶了他的機遇，搶了他原本光明的未來，但是他卻沒有想過，如果沒有路明河要求，又那里會有一個雜役位置？
這個位置是路明河用自己的外門弟子名額，和仙脈盡斷換來的。
王錚掃了眼身后的路明河，看著對方平靜的模樣，心頭微微不爽。
裝什么？
人再聰慧，考的再好，又有何用？就算不把名額讓出來，你一個丙級仙脈，一輩子也就是個鍛體九重的命，想要脫凡？做夢去吧。而且就算脫凡成功，也不過是個下等靈體。
程凱同樣聽見了周圍的閑言碎語，目光有些復雜的看向路明河，對方原本會成為他的同門，他的妹夫，可如今···
“路兄。”
程凱猶豫了下，還是朝著路明河開口道：“何必如此？你若愿意，我可求家師收你為弟子，家師明年便會上京官拜禮部侍郎，以你的才智，科舉必然不是問題，若是入了朝堂只需數年，必可為官一方。”
他本來想說就是他的妹妹，只要路明河愿意退出，參加科舉入官場，他也會向父親進言，在對方高中之后，便讓舍妹下嫁，兩家婚約依然有效。
可到嘴邊還是收了回去，畢竟這事事關妹妹清譽，大庭廣眾下不可多提。
王錚與一直沉默不語的楚賢明不約而同的看向路明河，等待對方的答案。
在三人或誠懇，或鄙視，或玩味的目光下，路明河抬起頭，看了三人一眼，最后目光轉向一臉誠懇的李凱，微微笑道：“多謝程兄好意，在下感激不盡，但我意已決，便不會再回頭。”
“哎。”
程凱重重一嘆：“罷了，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轉過身，不在言語。
王錚冷哼一聲，同樣收回目光，要不是他父親再三交代，一切以入仙門為重，其他的今后再說。
他此刻恨不得出言重重嘲諷，以泄心頭不爽。
“哼，讓你在裝幾天，等入了門，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錚心里暗道。
就在這時，數道縱馬身影出現在遠處。
“是城主和王家，李家，路家等幾位家主。”
人群里有人喊道。
只見顧震山第一個到達，下馬后直接奔上登仙臺，看著幾人道：“你們立刻準備下，仙師就在后面。”
“錚兒，你準備好了嗎？”
王黼趕到，看著自己兒子道，同時看到身后的路明河，淡淡一瞥道：“賢侄，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仙師立刻就到，此刻該旅行你的諾言了。”
路明河聞言，上前一步，拱手一禮，認真道：“王家主放心，東西我已經讓管家備在身上，只要一會仙師帶我入門，我必然當眾喝下。”
“一定要等到最后不可？”
王黼皺起眉，面如不快。
路明河再次看向對方，將右手舉過頭頂：“我路明河發誓，必然守諾，如果違背，此生慘死，永墜地獄。”
“王家主，明河勢單力薄，舉目無親，望您海涵。”
平靜的話從路明河嘴里說出，周圍幾人神色微變，最后王黼猶豫了下，還是點頭：“賢侄，以你往日為人，老夫信你一次，但丑話說在前頭，如果你敢反悔，你就是入了仙門，我王家也必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話落，天空傳來一聲轟鳴。
紅光赤光帶著浩大聲勢，破空飛來，從天而降。
“轟！”
落地的氣流沖擊人群，將百姓直接推開數丈之遠，幾乎退到登仙臺外廣場邊緣。
“就是他們幾個？”
蕭裂的目光看向王錚，程凱，楚明賢三人，強大的氣勢壓的三人幾乎僵直。
“哼，土雞瓦狗，這點都受不了，你們還妄想修仙？”
在看到幾人身后身穿雜役服飾的路明河后又出口道：“竟然還帶個雜役，簡直笑話，也不知道宗門里那些家伙都是怎么想的，丟人現眼。”
說完手中咒語一念，天空中那條巨大的龍船再次顯現，緩緩降落。
王錚面色難看，狠狠瞪了身后路明河一眼，對方讓他丟了這么大一個臉，實在可恨。
路明河低著頭，沒有在意對方的眼神，此刻他目光如火焰般燃燒，眼前這個叫蕭裂的老者，身上那種非人的氣勢，讓他內心再一次肯定自己的想法。
在這個世界，不修仙，便一輩子都是螻蟻。
無論再艱苦，無論付出的再多，他都一定要修仙。
看著龍舟一點點落下，然后打開船門。
“走吧。”
蕭裂直接轉身，帶頭走入船艙。
“速度，老夫忙的狠，沒時間給你們耽誤。”
王錚三人對視一眼，逐個走向龍舟。
“路賢侄。”
走在最后的路明河身旁，王黼開口示意道。
路明河停下腳步，正好，路泰安和劉月娥此刻也已經趕到，路泰安此刻看著自己兒子的模樣，皺了皺眉，一言不發。
劉月娥冷哼一聲，直接轉過頭去。現在她再無顧忌，完全表露出本來面目。
“黎叔。”
路明河沉默了會，對著一直站在最角落的管家老黎喊道：“拿酒來。”
“少爺。”
老黎顫抖著走來，將捂在手里的那壺明月醉，再次拿了出來，目光隱隱含淚。
路明河拿起酒壺，看向自己一臉冷漠的父親，看向面露期待的王黼，看向臺下滿是烏壓壓的人群，最后看向雖然含淚，但忍不住露出輕松的老黎。
呵呵。
抬頭，一飲而盡。
這一刻，天地間鴉雀無聲，人群的吵鬧，寒風的呼嘯，都已經離他遠去。
一個人，一壺酒，默默踏上登仙之船。
你們說我該任命，你們說我命不好···
可我想告訴你們一句話。
雖然這句話很俗，雖然這句話已經被太多人講過，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們。
我路明河此生，一定要登仙路，入天門，成仙成神。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修仙的路上。
“我命由我，不由天！”
·····
管家老黎看著自己老爺難看的面色，內心呢喃：“少爺他，真的脫不了凡嗎？”
·····
寒風中，龍舟大門漸漸關閉。
路明河在踏入船艙的剎那，靈氣襲來，腦海中忽起“啵”的一聲。
一枝嫩芽好似破水而出，在黑暗的神識海中，亮起一道白色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