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窗簾飄動，陽臺落地窗大開，高層的涼風簌簌從外面吹進來，將整間房都充斥著陰郁的冷意。

藤堂京領頭，身后擠進十幾名探員，迅速涌入房間，占據有利位置，或半蹲或扎馬，黑亮槍膛或紅點槍口全部指向陽臺。

此刻，瀨戶朝香坐在陽臺上，抱住膝蓋，下巴輕輕磕在上面，手中握著一根眉筆，牛骨簪綰出的烏黑長發隨風舞動。

她的身前是一面落地鏡，此時她就盯著鏡面里自己的影像，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欣賞，神情迷離。

檀木圓撥開人群走進來。

谷霜霜用相機抓拍到一張珍貴影像，一群持槍探員包圍著陽臺上形銷骨立的瘦美人。

鏡子里，瀨戶朝香的身體雪白，豐郛細腰，小腹平坦，一件黑色長裙露出光艷的背部，柔滑的蕾絲邊蓋上半截滾圓的屁股，還有黑色的蛇形紋身。

鏡子外，是繁華都市萬家燈火，微涼的春風帶著這樣的美景，似乎將所有人渾身都吹燃了。

“你們終于查到我了？”

瀨戶朝香微張著嘴，對著鏡子畫眉，似乎在憂心為什么女人畫眉的時候會情不自禁的張嘴這件事，而不是房間里為何憑空沖進這些警察。

她的話讓所有人回過神來。

“從現有證據來看，兇手是名女性，身高178cm左右，而你的嫌疑最大。”檀木圓走出來說道。

“你身后那位女士呢，對，拿著單反相機那位，她也是女性，并且和我一樣高。”

瀨戶朝香畫完眉，丟掉眉筆，抿了抿唇彩，轉過身來，像小姑娘似的端坐在陽臺邊，一雙腿筆直纖細，藕段似的。

黑色高冷且陰暗的魔鬼蛇，檀木圓心里這樣評價。

“因為你有一個得天獨厚的犯罪條件，這也是你推脫不掉的鐵證。”

“是嗎，那我真是榮幸之至，說來聽聽？”

瀨戶朝香嘴角的笑容有些涼，與先前那個軟弱懵懂、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判若兩人。

檀木圓道：“這兩起命案之間，有個關鍵環節很重要，那就是鹽田昭雄與陶潛美智子的交易。很顯然，鹽田昭雄已經預約了美智子的按摩服務，他在2502房內洗完澡等待對方的到來，那么美智子為什么會死在2504房呢？或者說她為何沒按約定去見鹽田昭雄呢？”

瀨戶朝香輕輕勾起一抹輕佻的微笑。

“我猜測是有人冒充鹽田昭雄對陶潛美智子傳達了錯誤的信息，至于是如何傳達，我懷疑是某種變聲器軟件，而在場所有人當中，只有你的電腦里安裝有變聲器軟件，這是你無從反駁的證據。”

瀨戶朝香坐在陽臺鼓起掌來，“你的故事很精彩，但僅憑這些理論，恐怕沒法向司法院提起正式訴訟的。”

檀木圓淡然道：“所以探員們已經向禁毒科借來了緝毒犬，他們此刻應該正在你身后的白神森林公園里搜索那枚被丟棄的彈殼。”

瀨戶朝香神情僵滯下來，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我想，緝毒犬連每日上萬件的包裹行李都能嗅出異常，一枚剛剛發射不久，硝煙氣息濃烈的彈殼應該不在話下吧，也許彈殼上能提取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呢？”

見瀨戶朝香神情越來越冷冽，檀木圓不慌不忙道：“就算沒發現線索也沒事，現在警方申請對你這間房重新搜索，而且是地毯式的層層檢索，如果你不介意到其他房間暫避的話……”

他看了眼時間，胸有成竹道：“接下來不到兩個鐘頭時間內，警方不介意動用一些高科技設備對房間隱蔽角落進行探查，比如離子探針分析儀之類的，也許會有意外之喜！”

瀨戶朝香聽完，愣了會兒，忽而大笑起來，她仰著腦袋，仿佛是在嘲弄一件世間最為有趣的事情，身體也隨之有節奏地晃動。

“檀警官，你還真是不死不休啊，好吧，我也懶得跟你們兜圈子了，我承認，鹽田昭雄是我殺死的。喔，還有那個叫什么美智子的按摩女，也是我用氰化物下到酒杯里毒死的。你不知道，就那么一點氰化物，浪費了我多長時間……”

檀木圓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你跟他們有仇？”

瀨戶朝香冷哼一聲，“鹽田昭雄他就是個衣冠禽獸，整天一副道貌岸然舍己為人的上市公司總裁形象，實則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齷齪的勾當，我殺他是替天行道，他是活該，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真不想一槍打死他這么便宜……”

“但陶潛美智子呢，她應該是無辜的吧？你跟她毫無聯系，僅僅是個不相干的陌生人，你犯得著將她也一并殺死？”

瀨戶朝香怔了怔，隨即眼里流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哀傷來，“這個世上啊，總要有人為正義買單的，很不幸，她成為了這個可憐的犧牲品。”

檀木圓嗤笑一聲，“是因為她見過你的臉，你害怕暴露自己才殺人滅口吧？說得那么冠冕堂皇做什么？你不過也是個自私自利的瘋子罷了。”

瀨戶朝香呵呵笑起來，銀鈴一般清脆，卻又透著冰冷，“是啊，我就是瘋子，是個為了復仇無所顧忌的殺人犯！你不知道，五年了，我為了接近鹽田昭雄、為了復仇計劃，我犧牲了多少？我什么都愿意奉獻，只要能報仇，我不在乎的，我不在乎的……”

她坐在陽臺上，雙手掩面，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在抽泣，話語間仿佛回憶起往昔那些骯臟不堪的經歷，那些令人作嘔的交易。

“可是啊，我成功了，我親手將鹽田昭雄殺了，這個人面獸心的混蛋，臨死前還在想著風流事，但是被我一槍打透了心臟！我怕他死不掉，又拿枕頭使勁捂住他的腦袋，三分鐘……五分鐘、十分鐘，我覺得他應該徹底斷氣了，才敢松開。”

瀨戶朝香放下手，露出那張姣好細膩的容顏，“你不知道，老禽獸死的時候，小怪物還邦邦硬，算他撿了個便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臨走前還使勁踢了一腳，我痛恨它，如果時間來得及，我恨不能當場割掉它！”

檀木圓道：“既然你已經承認了，那么現在，我們以長濱市治安署的名義，正式逮捕你，請隨我們回去接受審訊吧。”

“不，我不會去的，”瀨戶朝香用力搖頭，她繃直身子往后挪了挪，整個人盤腿坐到陽臺邊沿，“就在這里吧，有什么想問的，想知道的，就在這里說吧，我愿意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