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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新禧結彩

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祈年祭祀、敬天法祖,報本反始也。

新禧乃一年之歲首,人們從舊年歲末的廿三或廿四的祭灶便開始“忙年”了,過后就是洋溢全國上下熱鬧喜慶的氣氛,許許多多的活動主要有除舊布新、迎禧接福、拜神祭祖、祈求豐年等,喜慶的紅艷看的讓人眼花繚亂。

皇后元珺處理好繁雜的六宮事宜,就下令尚宮局四司準備迎春的物什、華服珠翠等吃穿用度,打造的各種奇珍異寶,耗用了無數的玉石珍珠,黃金綢緞,以便天子賞賜各國來使。在大朝會時,展示大國重器。尚宮局的人朝九晚五,忙忙碌碌只為了能在臘月二十八前完成;各宮的人將六宮布置好,掛燈結彩,除舊迎新。

皇帝于臘月二十六封筆蓋璽,無事就待在椒房殿看著皇后忙進忙出,盤膝而坐,在榻上看著詩經,讀到“蒹葭”處,再望了望皇后的手忙腳亂,看著她來回走動,一面吩咐宮正和尚儀布置宮宇,一面與尚宮恰談賞賜各宮準備的款項,包括賞賜來朝見天顏的使者等事宜,皇帝欲笑就強忍憋住。對完款項的尾數,皇后看的事情吩咐的差不多了,斜眼看了看皇帝的對著書的模樣心里有些惱火,怨懟的看著皇帝,就將款項本直接交予皇帝過目,大力的奪走了手中的書,皇帝識相的接過來打開款項本一看,內容條理清晰,仔細看過找不到一絲一毫的錯處,豎起了大拇指。

皇后不緊不慢地拿走了款項本,在皇帝腦門上輕輕拍了拍,還把手絹丟在他臉上,“就你這個皇帝最是清閑,優哉悠哉看著都忙到焦頭爛額,也不來幫幫我。”

皇后將東西放到檀木做的托盤上正在躬身的尚宮處,又道:“尚宮、尚儀、宮正辛苦了,若其他事爾等跪安吧。”

“諾。臣等告退。”尚宮等緩緩退出椒房殿,合上房門。

一個溫暖的懷抱,自后面環抱她,頭抵在她的肩上,“有勞皇后娘娘費心了,將后宮治理的井井有條,減輕朕的負擔。”

“你知道就好!”

“除夕我們一起出宮散散心好不好?”

“好。聽君安排!”

除夕那晚,皇帝皇后結束宴會,就悄悄地出宮微服私訪,看到民間的百姓有點蠟燭、立門神、貼春聯、壓歲錢、掛年畫等習俗,真可謂是“守歲家家應末臥”。兩個人影影相疊走在街上,他拉著她的手,互相不語。放眼望去,環顧四周,眼里盡是張燈結彩,如同燈會一般,五彩斑斕。她將眼光投入其中,眾人皆喜我獨愁。

若是父母皆在世上,她也想帶他們來看看長安的繁華錦繡,可惜沒有如果,一切只是妄想而已。

她的命運只是政治的犧牲品,身為和親公主,維系兩國的和平,奉獻一生就是她的職責,戰火滔天不是她想要的,這一代的恩怨就此終結吧。如今的她,既無娘家庇護,也無親兄在前朝做官,只有一個皇后的身份,除了留住君恩,慢慢積攢實力,向朝政靠攏,別無他法。能洞悉其中七分事,不染指政事,便不會讓皇帝疑心忌憚。

她抬頭望著眼前的君王,曾經憧憬的幸福,不過是美如泡沫的幻滅,充斥著血雨腥風的皇家,無時無刻的壓制著自己的心口,煎熬著透不過氣。在他面前,現在的自己不想掩飾什么,只想歡聲笑語,讓自己在此刻活的愜意輕松。

“夫君,妾身想吃桃花糕……”

“來,我帶你去買,今日就吃個夠再回家。”

“嗯嗯。”元珺點頭,笑著看他,像個小孩子一樣,跟著他的腳步,走向小攤旁,給錢買糕。

像當年七夕初識相見,毫無算計,利益摻雜其中,僅僅是兩人相識相知的開始。他們不再年輕,從萍水相逢的知己,到舉案齊眉的少年夫妻,再到如今兒女繞膝的帝后,成為彼此相扶持的親人,父母那輩的恩怨情仇,隨風消逝。

她能給予他的溫暖,只在云譎波詭的深宮略顯微亮。她是經歷過亡國之痛的,親人凋零,安不忘危,只為保全自己身邊的人而已。

月色高照,兩人乘坐馬車,徑自去了皇宮。

“沈香甲煎為庭燎,玉液瓊漿作壽杯。遙望露盤疑是月,遠聞鼉鼓驚欲雷。”

元日,大臣早早地進宮向皇帝拜年,皇帝御書“普天同慶”,賜予大臣。而百姓便以梅花箋紙替代,上門拜年用此類飛帖。

宴請眾臣,使節朝圣,奉上朝貢,開大朝會,展示國器,賞賜來使。宴席散去,眾臣歸家,合家團聚。各國來使出宮,各回驛站安置。

國宴散去,宮人內侍一批接著一批,火速收拾好殿上各個案臺上的雜亂物什,替換上新的酒盞杯鼎,金器餐具等,布置好家宴。皇室的一眾家眷皆位列其中,太皇太后、皇太后也準時入宴。

璟紆長公主攜駙馬都尉入席時,盛裝美顏,眉眼漣漪。行過禮后,瞥了一眼對面的王充儀處,便迎上了皇后關切的目光,只見皇后溫柔的眨眼,欲要抓蛇,必打七寸,再斷其命,不必操之過急,步步為營,方能一勞永逸。

王充儀故作鎮定,手心不自覺的析出汗來。

璟紆拿起手中的酒杯,先是回敬了皇帝皇后,倒滿酒杯,便與駙馬走向了王充儀處,向舉杯道:“不知這位新娘娘給不給本公主一個面子,滿上酒杯,和本公主碰杯飲了這杯酒,就算是新年里新娘娘對本公主的祝福。”

王充儀強撐著笑臉,吩咐阿新給自己的酒杯倒酒,起身便道:“哪里哪里,公主殿下痊愈多時,本宮還未前去探望過……本宮……祝愿公主與駙馬都尉琴瑟和鳴,福泰安康。”

“多謝娘娘。”璟紆就扶著頭,裝作有些目眩,搖搖頭:“駙馬我有些不舒服,頭好痛!”

“是不是那日大火的失憶癥又犯了,來,我們回席位坐下休息吧!等宴席散了我們就回府。”駙馬正想拉著公主回席位坐下,卻被王充儀叫住。

“駙馬都尉,璟紆長公主這是怎么了?”

“璟紆她自那場大火之后,就時常會頭暈,太醫說是頑疾,她的記憶停留在半年前,前幾日才好轉,怎么今日又頭疼了。”璟紆在駙馬的懷里嬌聲呢喃著,眉眼無神,昏昏沉沉。說完,璟紆就與駙馬坐回自己的席位。

王充儀存疑,璟紆長公主她有失憶癥,不過看著公主到似七分真三分假,如果是真的,那就不用時時刻刻謹慎度日,自己勿要再動殺念了,就當是為平兒積福報,早早回宮便罷了,皇太后的怒火她自己惹不起,整個王家也擔不起。

阿新覺得璟紆長公主有疾,想必不會記起當日的事情,但她還是不放心等去太醫院探探消息,安了小姐的心緒,才不會危及小姐與小公子的安全。

家宴結束,璟紆便就將自己與王充儀接觸的明細盡數告之皇后,棋局開始,博弈論高下。皇后親自送璟紆長公主與駙馬出宮,臨近宮門的時候,皇后三令五申:“在公主府好好將養身子,沒有特殊情況便不要進宮了,一起都交給本宮處理。”

“好的,謝謝皇嫂。”璟紆長公主福了福身子,就踏上馬車,徐徐離去。

一晚上下來腰酸背痛,元珺早早退下繁重的禮服,沉浸在熱水中。換上寬松的外衣紗裙,合衣就寢。皇帝也跟著回來朝陽宮,入殿更衣,沐浴消疲,睡在皇后一旁,將熟睡的可人兒攬入懷中,合眼養神。

沐風由在太后照料,她自然不用擔心。珩陽與沐川在偏殿,有易氏和芬芬看護,她的擔子減輕不少,塔娜與泰安,就宿在一旁的小榻上,一東一西各一張。新的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過了幾日,元瓚臨盆,生下了一個粉嫩嫩的小女娃,水靈水靈的眼睛東張西望,討人喜歡。晉王進宮請安,在長樂宮里,皇后娘娘不斷試探,在太皇太后跟前,晉王招架不住,將其與元瓚的事和盤托出,襁褓中的女娃,乃皇室血脈,晉王所出。

太皇太后非但沒有生氣,還立即將元瓚賜予晉王為正妃,擇日便過門,讓小女娃認祖歸宗。皇帝知道后,就笑晉王有好事還要瞞著,難怪他能搞出假死這樣的荒唐事了。

元瓚與晉王之女,太皇太后賜名為“云裳”,意為如云制的衣裳那般清柔,不被世俗所沾染,圣潔自由。

西域邊城

紫衣國師順利抵達邊境,腳下的路,不知為何變得維艱,拿出度牒進城時,喜憂參半,不知道能不能在這里找到那個人,如果在,他還認識她嗎?他有母親的消息嗎?她有好多問題想問他?

邊城歡慶

他還是原來的他嗎?分別多年,他仍念著她嗎?

走入其中,滿城紅艷,人來人往,各種裝束的人,齊聚于此,環顧在紫衣國師左右,街邊賣藝的人,敲鑼打鼓,展現出自己的十八般武藝,只為掙錢養家,在歡聲笑語中走到,流連于喜慶節日的美好,絲毫沒有了當年戰火連天的景象。

心心念念的他,究竟在哪里了?目光眼角滿滿的都是他的背影,當年的她,為了他能活命將他推下崖邊,時隔多年才來尋找他,會不會怪她?

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莫非是他,紫衣國師滿懷欣喜的轉過身去,看到了眼前其樂融融的畫面。

“爹爹,我要這個。”小姑娘纏著她的父親,想要和面人做好的老虎,遞上銀兩,拿到栩栩如生的老虎,小姑娘笑得合不攏嘴。

“芙蕖,喜歡就要好好的愛護它。知道嗎?”趙新意味深長道:“不要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爹爹,芙蕖記住了。”

站在趙新身邊的嫵媚女子,眉清目秀,眼里閃爍像極了墜落的星辰,身穿素服,斜云髻上別著她最喜歡的蓮花,道:“將軍,芙蕖還小,哪里懂得這些淵博的道理啊?”

“蘭卿啊,她都七歲了,即便不理解三分意思,領會七分亦是好的。芙蕖是懂事的孩子,若現在不教,如何就晚了!”

“將軍,是妾身拙見了。”蘭卿低頭說道。

“蘭卿,這些年是我虧待了你們母女倆,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了你們。”趙新溫聲道:“綺羅夫人的身體,一直是你幫忙調理,我很是感激,可是你也要注意自身,要好好養胎才行。不然,父親他老是揪著我說,對你不夠體貼!從明天起,我每每煎好的安胎藥,都要親自端來監督你喝完。”說著,就拿著蘭卿的手,待在微微隆起的腹部,與之相視而笑。

“將軍,安胎藥很苦的。蘭卿真的,真的不想喝。”

“良藥苦口利于病,娘親,可不許耍小性子。”芙蕖笑道,看著蘭卿,地嬌弱的小手也放在他們緊握再一起的手上,“過些時候,芙蕖就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陪著玩咯。”

“將軍,妾身……知道了。”

趙新一家就沿著街邊小攤,一直走回府上,慢慢消失在人群中。

紫衣國師聽到他說的話心里不是滋味,感覺眼前的男人就是她要尋找的那個人,不自覺的跟著他們。他已經婚娶了,還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千里迢迢趕來這里尋他竟然是自作多情,一直沒有察覺到自己尾隨他們走到了趙府。她的哥哥改頭換面,變成了趙老將軍的兒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還有綺羅夫人他們的生母,居然尚在人世,當年她不是自刎殉節了嗎?

紫衣國師(銀雅)立即趕回留音坊的分店,與那里的掌柜接頭落腳,吩咐手底下的人,將邊城趙府的具體明細摸清楚。

“是,東家請放心,屬下一定會查的一清二楚。”

紫衣國師揮了揮手,托腮示意:“舟車勞頓,我也乏了,你先下去吧!一有消息就來通報。”

“是。屬下告退。”

那個人究竟是不是她的哥哥了,聲音、身形等如此相像,如果是,他就這樣成家生子,將她銀雅置于何地,一腔深情,多年后付諸東流,她不甘心。疲倦的她,慢慢睡下,蓋上被子,進入夢鄉。半夜驚醒,額頭上掛在細細地汗珠,夢魘纏身,腦海中時時呈現出當年那幫畜生蹂躪她,鞭打她,羞辱她的場景,喝醉酒的烏孫人,就對她拳打腳踢,鞭打掌摑,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傷痕,又添新傷。逃離狼窩的她,身體羸弱,時常發燒,期間還要兼顧生計,收集情報。銀雅待在中原許久,在郎中悉心照料下,身子才見安好,在郎中許準下,才敢踏上故土,尋找那個揮之不去的影子。

銀雅拿起手絹,擦掉額間的汗珠,吃下安神的藥慢慢的躺下,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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